法国里昂老城区,地下深处。应急灯在潮湿的石墙上投下摇曳的光晕,机器低沉的嗡鸣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孙念安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键,屏幕上的解码程序突然停止了滚动。
有反应了。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张雪立刻从自己的屏幕前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什么情况?
密码纸里藏着的不是密码,是坐标。孙念安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对话框,父亲在保险箱密码之外,还藏了一组地理位置信息。
坐标?在哪?
孙念安已经将坐标输入离线地图。地图快速缩放,越过大陆和海洋,最终定格在南太平洋深处的一片蓝色区域。
南太平洋......一个废弃的气象观测站,远离任何航线,属于新西兰管辖,但已经废弃二十年了。
张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这说不通。你父亲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荒岛的坐标?
不知道。但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线索。孙念安转向她,查一下这个坐标的历史资料,所有能找到的,特别是二十到三十年前的记录。
张雪回到座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几分钟后,她倒吸一口冷气。
念安,这个地方不对劲。
怎么说?
二十五年前,有一艘叫海风号的科研船在那里停留了异常长的时间。根据一份退役海军军官的私人日志记载,那艘船经常在夜间作业,而且保持无线电静默。
孙念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二十五年前......那时父亲和顾承宇都还年轻。
同年,国际海事组织发布过一则关于该区域未明确性质信号干扰的通告,但很快就被撤下了。
能查到海风号的背景吗?
很难,这艘船的记录被抹得很干净。但是......
张雪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凝重,我在不同机构的边缘记录里,反复看到一个名字,普罗米修斯基金
孙念安缓缓靠向椅背:一个我们从未听说的组织,出现在二十五年前的异常事件记录中,而且与父亲留下的坐标有关......
这不会是巧合。
当然不是。孙念安的视线重新回到那个被深蓝色包围的坐标点,父亲在告诉我们,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远。
张雪担忧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
我们需要去那里。
你疯了吗?那可能是个陷阱!顾承宇正疯狂变卖资产,资金流向北美,我们连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都还没搞清楚。现在去一个可能什么都没有的荒岛?
也可能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孙念安站起身,开始收拾设备,父亲和顾承宇的恩怨,母亲的死,还有那个神秘的......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
但我们连最基本的准备都没有!那个岛在太平洋深处,我们需要船,需要装备,需要更多情报......
我们有的时间不多。孙念安打断她,顾承宇已经在清理他在欧洲的痕迹,等他完成资产转移,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张雪沉默片刻,轻声说:基金会发布了你母亲的讣告。
孙念安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整理线缆:什么时候?
两小时前。葬礼定在三天后,苏黎世,私人墓地,严格控制入场。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声音依然平稳:顾承宇想尽快了结这件事。
念安,也许我们该等等。等罗森伯格博士的消息,等提供更多支援......
等不了。
孙念安关闭最后一台设备,地下室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应急灯还在顽强地发光,父亲留下这个坐标,是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它。现在找到了,就不能假装没看见。
张雪走到他面前,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我们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从母亲死去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回头路了。孙念安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你可以留下。
张雪笑了,那笑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凉:你忘了?我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我就注定要站在这里。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未言的决心。
那么,我们一起去。
孙念安最终说道,去亲眼看看,十年前,父亲和顾承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普罗米修斯基金呢?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必须去弄明白。孙念安背起装备包,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个线索。那个荒岛上有答案,我感觉得到。
张雪开始收拾自己的设备:我们需要一艘船,一个可靠的船长,还有应对各种情况的装备。这些都需要时间和钱。
夜莺的应急资金。至于船......孙念安思考片刻,我记得你在马赛有个表哥?
安东尼?他确实有船,但那是艘渔船,不适合远洋航行。
请他帮忙找一艘合适的,我们付现金。
张雪叹了口气:他会问很多问题。
告诉他真相的部分版本。就说我们在逃避一个强大的敌人,需要秘密前往那个坐标。
这可能会把他卷入危险。
孙念安停下动作,直视着她: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连累更多人。想别的办法吧。
张雪坚定地说,安东尼欠你父亲一条命。当年如果不是李烨先生出手相助,他早就破产入狱了。现在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念安,张雪在楼梯口停下,如果......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者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你准备好了吗?
母亲死前告诉我,父亲常说,有些真相值得用生命去追寻。他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现在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即使真相会摧毁一切?
特别是当真相会摧毁一切时。
他们爬上楼梯,推开伪装成书架的暗门,回到了地面层的房间。
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射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划出明亮的光束。
孙念安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百叶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老城区的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游客们悠闲地漫步,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鸽子。
我们今晚就离开里昂,他放下百叶窗,转身说道,先去马赛见你表哥,然后想办法弄到船。
然后呢?驶向未知?
驶向真相。孙念安纠正道,无论它藏在南太平洋的哪个角落,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张雪点点头,开始准备出行所需的物品。
孙念安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片遥远的深蓝色海洋。
他睁开眼,拿起最后一件行李。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