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应急灯苍白的光打在孙念安脸上,他鬓角的汗珠正一颗颗砸在金属操作台上。
张雪咬着绷带一端,单手利落地打了个结。她走到他身后,声音沙哑:
“找到了?”
孙念安没回头,手指悬在鼠标上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名为“第三密钥”的文件夹。
“只有两个文件。”他声音干涩,“一份日志,一段录音。”
张雪凑近屏幕:“‘初始之光’……这名字听着不像技术名词,倒像某种宣言。”
孙念安点开了日志文件。
「……与顾承宇初遇在普罗米修斯基金的论坛上。那时他西装革履,谈吐不凡,我们在建筑理念上一拍即合。彻夜长谈时,他第一次提到‘初始之光’——他说人类文明需要一场可控的净化,烧掉旧世界,才能重建更纯粹的新秩序。那时我只觉得他想法激进,却仍被他的魄力打动……」
孙念安的手突然握紧。张雪轻轻按住他肩膀:“你父亲和他……”
“他们曾是朋友。”孙念安声音发颤,“志同道合的朋友。”
日志继续滚动:
「后来我才明白,这‘光’不是文明之火,是毁灭之火。普罗米修斯要的不是技术垄断,是扮演上帝。顾承宇成了他们最狂热的执行者。我的反对不只是私怨,这是道路之争——关乎人类未来的道路之争!」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
安全屋里死一般寂静。孙念安猛地转身,眼睛通红:
“你听见了吗?根本不是因为妈妈,也不是那些产业……我们一直搞错了!”
张雪脸色苍白:“所以顾承宇不只是个疯子……他是个自以为救世主的疯子?”
“比那更糟。”孙念安一字一顿,“他是个想当神的疯子。”
他颤抖着点开音频文件。
电流杂音后,响起李烨疲惫的声音:
“孩子,当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孙念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初始之光’不是技术,也不是武器,它是一个触发条件,一个身份认证。”
音频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普罗米修斯相信,只有经历过极致黑暗、在人性边缘挣扎过,却还能坚守某种纯粹意志的人,才有资格引导新纪元。顾承宇以为自己通过了考验,但他错了——他的意志早已被权力腐蚀。”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声音更加急促:
“所以第三密钥需要的不是密码,是一种状态。在绝对绝境中,灵魂深处为守护生命而迸发的意志脉冲。无法伪造,无法窃取,只能在特定仪器前,于生死关头自然触发……”
孙念安和张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我在基地最底层留了一台原型机,能检测这种脉冲。那是揭露他们所有罪证、甚至可能摧毁‘初始之光’的唯一钥匙……”
录音戛然而止。
长久的沉默被张雪打破:“意志脉冲?生死关头?这太……”
“但联想到他们那些脑波实验,”孙念安深吸一口气,“这或许不是天方夜谭。”
“底层实验室。”张雪看向脚下,“我们得下去。”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头顶舱门传来疯狂的撞击声,金属被切割的火花簌簌落下。
“他们找到我们了!”张雪瞬间举枪上膛。
孙念安快速收起硬盘和日志,胸前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直指墙角一处通风管道。
“这边!”他嘶声喊道,冲向那个看似普通的格栅。
张雪对着舱门一个点射,趁空当蹿到管道口。孙念安已经撬开格栅,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走!”张雪毫不犹豫地钻入黑暗。
孙念安紧随其后。在他完全钻入前,回头看见舱门在爆炸中轰然洞开,黑衣士兵冲入房间。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在回荡。
“能跟上吗?”孙念安在黑暗中低声问。
“没事。”张雪的声音从前传来,“你父亲……他一直在试图纠正自己的错误。”
孙念安在狭窄管道中艰难爬行:“我以为我了解他。但现在才发现,我连他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
“他知道你会找到这里。”张雪轻声说,“他相信你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下面传来金属摩擦声,张雪突然停住:“到底了。有个向下的竖井。”
孙念安挤到她身边。深不见底的竖井吹上来带着铁锈味的风。
“我先下。”张雪摸索着固定绳索。
“不,这次我在前面。”孙念安拉住她,“如果我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下面等待我们的……”
“我知道。”张雪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但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头顶传来追兵进入管道的声音。孙念安最后看了一眼上方隐约的光亮,开始向下攀爬。
竖井深不见底,每一寸下降都像是迈向未知的深渊。但此刻,孙念安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而战。
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财产。
而是为了证明,在极致黑暗中,人类心中那点最微弱的善意之光,依然能够照亮前路。
“快到了。”他向下喊道,声音在竖井中回荡,“准备好。”
下方,真正的考验正在等待。而这一次,他不再恐惧。
通风管道里又冷又闷,金属管壁蹭得手肘生疼。
孙念安和张雪一前一后爬着,只能靠罗盘微弱的光和前方一丝带着霉味的气流辨认方向。
“这管道太奇怪了。”
张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喘息,“弯弯绕绕像迷宫,还一直往下。普通气象站不该有这样的结构。”
孙念安没立刻回答。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胸口——罗盘正不停地震动,指针忽左忽右,像被什么东西拉扯。
“它在指路,”他终于开口,声音在管道里显得沉闷,“但不止一个方向……下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父亲日志里提到的“原型机”、“底层实验室”,此刻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罗盘,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