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编辑室的空气凝固了。
所有目光钉在孙念安身上。
窗外警笛声越来越近,像绞索收紧。
张雪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声音压得极低:“后门。”
孙念安没动。
他扫视着房间里每一张脸,惊恐的,犹豫的,还有几个藏着别样情绪的眼睛。
名单上的“萤火”不止一个。
“来不及了。”他说。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见。
一个年轻技术员突然抓起桌上的裁纸刀,眼神混乱:“抓住他们!就能拿到缓解剂!”
几个人跟着站起来。
年长的导播猛地拍桌:“蠢货!看不出来他在挑唆我们自相残杀吗?”
“我女儿在医院!”技术员尖叫,刀刃对着孙念安,“她需要那个药!”
孙念安看着他的眼睛:“抓住我,你也拿不到药。顾承宇会灭口。”他转向其他人,“你们都是。”
躁动暂停片刻。这话戳破了虚假的希望。
孙念安趁机走向主控台,快速拔出U盘,同时植入另一个拇指大小的设备,李烨留下的“灯塔”网络节点。
指示灯微闪,连接成功。
“刑天,接管系统需要多久?”
“三十秒!”
门外传来撞门声。士兵在强行突破。
张雪连续两枪打坏门锁,拖过铁柜抵住。“二十秒!”
编辑室内的人缩在角落。年长导播突然指向天花板:“通风管道!通到三楼录播室!”
孙念安看了一眼那个最先拿起刀的技术员。“带路。”
技术员愣住。
“你想救女儿?”孙念安盯着他,“就带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恐慌。技术员扔掉刀,冲向角落,奋力撬开通风盖。
门被撞开一条缝,枪口伸进来。张雪点射,门外惨叫。
“走!”孙念安推了一把技术员,后者钻进管道。张雪紧随其后。
孙念安最后一个进入,回身扔出最后一枚烟雾弹。
浓烟瞬间灌满编辑室。
他们在狭窄管道里爬行。
下面传来士兵的咳嗽和喊叫。
“左转……右边是死路……”技术员气喘吁吁地带路,“下面就是三号录播室。”
孙念安踢开通风盖,跳了下去。空无一人。
技术员瘫坐在地,颤抖着:“我……我能走了吗?”
张雪检查门锁,摇头:“外面都是人。”
孙念安走到控制台前,接上个人终端。“刑天,状态。”
“系统接管完成!但顾承宇切断了对外广播,只有内部网络能用。”
足够了。
孙念安调出罗森伯格证据包里最致命的一段,顾承宇与“暗河”首领的加密通讯录音,关于“清除过剩人口”的讨论。
他将其设置为在内部服务器循环播放,覆盖所有办公区域。
“这有什么用?”张雪问,“外面的人听不见。”
“里面的人能听见就行。”
孙念安看向那个技术员,“电视台里,有多少人像你一样,有家人正在等死?”
技术员怔住。
广播里,顾承宇冷静的声音正在说:“……试点城市的低价值人口正好可以用来测试最终效果……”
孙念安关掉录音。“现在,他们知道了。老板不仅要他们死,还觉得他们该死。”
楼下的撞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骚动。
张雪从门缝窥视,低声道:“士兵在后退……有工作人员挡住了他们。”
内部通讯器里传来杂音,一个陌生声音响起:“三号录播室,走b通道到车库。有车等你们。”
萤火在黑暗中接应。
他们拉开门。
几个文员模样的人手持椅子、灭火器,堵在走廊尽头与士兵对峙。
没人回头看他们。
带路的技术员站在原地,眼神复杂。
孙念安扔给他一个微型通讯器。
“想救女儿,就留着。我们会需要内部消息。”
技术员攥紧通讯器,重重点头。
他们沿着b通道狂奔。
车库门口,果然停着一辆信号转播车。司机是个戴口罩的男人,挥手让他们上车。
车子冲出车库时,孙念安回头看了一眼。
电视台大楼里,几处窗口冒出浓烟——内部抵抗开始了。
转播车混入街道。外面一片混乱。
商店被砸抢,人群冲向封锁墙,又被高压电击退。
司机冷静地绕过混乱区域。“顾承宇把缓解剂合成点设在大学实验室,重兵把守。”
“我们知道。”张雪看着窗外肆虐的混乱,“硬闯不行。”
孙念安调出城市地图,目光锁定在一片老旧城区。“不去大学。去这里。”
张雪看了一眼:“化工厂旧址?为什么?”
“缓解剂的核心成分是一种有机化合物。大学实验室能合成,但流程长,产量低。”
孙念安放大化工厂的结构图,“这里的老式反应釜能批量生产。原料……”他从背包里拿出几个从修车厂带走的瓶子,“这些工业溶剂,提纯后就能用。”
刑天的声音从终端传出:“理论上可行。但化工厂废弃多年,设备还能用吗?”
“顾承宇的人不会去那里。”孙念安说,“而且,那里有整个城市最庞大的地下管网系统。”
适合藏身,适合转移,也适合……分发。
车子驶入废弃工业区。
生锈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他们在地下仓库入口处下车,信号车迅速离开。
孙念安撬开锈死的铁门。里面堆满废弃设备,空气里有淡淡的化学品味。
张雪检查了几个反应釜,摇头:“锈蚀严重。需要更换部分零件。”
“零件在哪里?”
张雪指向仓库深处:“更老的报废设备上,也许能拆到。”
他们借助头灯,在庞大的废弃设备间寻找可用的零件。黑暗中,只有工具拆卸的金属碰撞声。
突然,孙念安停下动作。
“听见了吗?”
张雪侧耳倾听。
微弱的,压抑的哭泣声从更深处的阴影传来。
他们握紧武器,循声靠近。
在一个由废弃管道构成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个人影
。平民打扮,满面灰尘。一个母亲抱着昏迷的孩子,无声流泪。
另外几个男人手持铁棍,警惕地看着他们。
“别过来!”其中一个男人吼道,声音沙哑。
孙念安放下枪,举起手。“我们不是士兵。”
“你们有枪!”
“用来杀士兵的。”张雪也放下武器,“孩子怎么了?”
母亲抬起泪眼:“他……他喝了外面的水……然后就这样了……”
“初始之光”的症状开始爆发了。
孙念安上前检查孩子。
皮肤发绀,呼吸微弱。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简易测试剂,刑天根据罗森伯格公式临时配置的,滴在孩子的唾液样本上。
试剂变成暗红色。
“是‘初始之光’。”孙念安看向那几个人,“你们躲在这里多久了?”
“两天了。外面全是疯子和士兵……”男人绝望地说,“他们说只有大学有药,但根本进不去!”
孙念安和张雪对视一眼。
顾承宇把大学变成唯一的希望灯塔,重兵把守。
而绝望的人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孙念安看向仓库里锈蚀的反应釜,又看了看昏迷的孩子。
计划必须改变。
他拿出那个微型通讯器,接通。“电视台的那个人。你女儿怎么样了?”
短暂的沉默后,技术员颤抖的声音传来:“她……她开始呕吐了……医生说是早期症状……”
“想救她吗?”
“想!当然想!”
“那就帮我传一句话。”孙念安看着黑暗中那些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告诉所有能听到的人:缓解剂不在大学。”
“它在旧化工厂。我们这里,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