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远甚至没等李烨完全让开,就径直走进客厅,在那张最整洁的布艺沙发主位坐下。
傅文佩跟在他身侧,优雅地坐在旁边的单人座上。她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嘴角越抿越紧。
李烨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倒水。他的手有些发凉。
叔叔,阿姨,请喝水。
他把两杯水放在玻璃茶几上。杯底碰到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铭远瞥了一眼水杯,手指都没动一下。他抬起眼,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李烨身上。
李烨,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谈谈你、菁菁,还有安安的事。
傅文佩用刻意维持的礼貌语气接话:菁菁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之前经历那些事,我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现在带着安安,和你这样住在一起,总不是长久之计。传出去,对她、对安安、对孙家的名声都不好。
李烨迎上她的目光:阿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有孙菁,有安安,有我。
孙铭远短促地冷笑一声,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有,靠在工地上画零散图纸维持生计的男人——你能给菁菁、给我外孙安安什么样的家?能遮风挡雨吗?能提供他们本该有的生活品质和教育资源吗?
傅文佩轻轻拉他的衣袖,但看向李烨的眼神里是同样的不认同。
李烨的脊背挺得更直:我正在努力。我相信我有能力照顾好她们,给她们一个安稳的未来。
努力?照顾?孙铭远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你拿什么努力?靠那些在老旧小区里、跟老头老太太打交道的改造项目?还是靠菁菁心疼你,暗中给你的接济?
他刻意加重两个字,眼睛死死盯着李烨。
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菁菁现在面对的是顾家!那个在本市盘踞几十年、动动手指就能让一个中型企业伤筋动骨的顾家!你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和骨气,在真正的资本和权力面前,脆弱得像鸡蛋碰石头!
他激动得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
离开菁菁。只要你点头离开,条件随你开。要钱,数字你填。或者送你出国深造,所有费用我们承担。但是安安,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安安是我们孙家的血脉,必须留下!
李烨的心脏像是被冰冷的手攥紧。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动摇。
叔叔,孙菁和安安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放在天平上标价交易的物品。我和孙菁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彼此选择,并且愿意共同承担未来的一切。所以,我不会离开她们,无论您开出什么条件。
孙铭远的脸色由铁青转为酱紫,胸口剧烈起伏,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傅文佩连忙替他拍背,看向李烨的目光充满责备。
李烨!你看看把你叔叔气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我们这么做不还是为了菁菁好,为了安安的未来着想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菁菁为了你和顾家硬碰硬,弄得遍体鳞伤,最后连公司都保不住吗?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学会放手!放手才是真正对她好!
李烨的目光掠过傅文佩,回到孙铭远身上:为她着想,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剥夺她选择人生的权利。而是尊重她的选择,相信她的判断,在她做出决定后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所有风雨。而不是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像个逃兵一样转身离开,那才是最大的伤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作为父母的担忧。但请你们也尝试着相信我一次。我和以前那个一无所有的李烨不一样了。我会用我的方式,我的行动,向你们证明我有资格、有能力站在孙菁身边,守护好这个家。
你的方式?什么方式?继续在泥巴地里打滚,搞那些社区微更新?等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奖项让你一步登天?孙铭远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冰冷,李烨,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现实,不是靠你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和努力就能改变的!你坚持留在她身边,只会拖累她!你会害了菁菁,也会害了安安!你会毁了她们!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孙菁提着一个印着绘图工具logo的纸袋走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客厅里的情景时瞬间凝固。
爸?妈?
她的目光在父母和李烨之间迅速扫过,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脸上的血色褪去,眼神沉了下来。
我们来是为了让你认清现实!看清你所谓的到底把你带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孙铭远看到女儿,语气更加激动,你看看他!再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菁菁,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顾家那边已经......
够了——!
孙菁猛地打断父亲的话,声音像冰层断裂般清脆强硬。她几步走到李烨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站立。
她抬起下巴,斩钉截铁地说:李烨是我孙菁的选择!是安安血缘上和精神上认可的爸爸!这里,现在,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家!如果你们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那么,请你们记住并且尊重我的选择。如果你们不能,或者不愿意尊重,她深吸一口气,那么,请你们以后不要再以这种方式不请自来。
孙铭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菁,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最终,他猛地站起身,晃了一下,被慌忙起身的傅文佩扶住。
傅文佩看向孙菁的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失望、心疼,还有计划落空的无力感。她什么也没说,扶着丈夫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砰——!
门被重重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客厅里陷入死寂。孙菁依旧紧紧握着李烨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他反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指。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和你父母......
不关你的事。孙菁立刻打断他,把头靠在他肩上,声音疲惫却坚定,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试图去理解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