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二十三年前说起。”
王炳森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马志宏、马正南身上,却又偏过头,望向远方露出一抹鱼白的天际。
“那时候我还不是副院长,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官。”
“当时治安局送来一个案子,是两名高中学生强暴自己的班主任老师,并将老师全家灭门的恶性案件。”
此话一出。
不远处的人群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窣声音,不少上了年纪的人纷纷与身旁之人聊了起来。
这案子当年确实闹得大。
但疑点也很明显了。
“你是说,两个高中学生,强暴了他们的班主任,并将班主任一家灭门?”
易安皱着眉头,问出了这个问题。
要知道,能在高中当班主任的,最少也是一品武者,甚至有一部分是二品武者。
这样的女性,其家庭、丈夫,肯定也是武者。
两个高中生怎么强暴武者,还能把对方灭门?
“那两名学生当时已经是武者了?”
“不是。”王炳森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他的嘴唇有一些颤抖,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悲哀的情绪,
“那两名学生当时才高一,连武者都不是。”
“并且两名学生是孤儿,那名老师时常帮助他们,带他们回家吃饭,给他们买一些生活用品。”
“易将军,我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王炳森笑了笑,摇摇头,
“作为主审法官,我当时将案子打了回去,要求治安局提供证据。”
“但是并没有证据,所谓的证据就是,事发当天这两名学生到老师家里吃过晚饭。”
“继续。”易安微微颔首,已经猜到了结果。
这并不难猜。
两名无辜的学生给某位权贵背了黑锅。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时我想的是,既然身为法官,便要公平公正。”
王炳森颤抖着手,自顾自地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易将军见笑,我是老烟民了。”
“我按下了这个案子,发动自己的一些同学朋友们私下查查。”
“最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个姓杨的男人......”
“等等!先别说了!”
一个压抑着,带着些许慌张的声音打断了王炳森的讲述。
是马强军。
他猛地睁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继续说。”
易安没有看马强军,只是对王炳森点点头说道。
马强军却忽的将他拉到一旁,看着易安蹙着的眉头,压低声音道,
“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元首姓杨!”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易安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我还知道,隔壁滇省的省长也姓杨,西南军区的副统领也姓杨。”
“现在还不如你马家呢,有什么不能说的?”
“影响太大了!太恶劣了!”马强军继续压低声音道。
他当然知道杨家现在有些落魄,但也只是相较于他马强军来说,其本身势力并不弱。
最关键的是,这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牵扯到上一任元首。
一旦公审爆发,牵扯到杨家,极有可能将上一任元首的名声彻底批臭。
“易安你不懂政治,不懂影响,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之后,咱们大夏政府......”
“马老,我的确不懂政治。”易安忽然开口,打断了马强军接下来的话,
“但我不在乎影响,大夏也乱不了。”
“为什么?”马强军愣了片刻。
“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有一个原因,那就凭我叫易安吧。”
说罢,易安不再看马强军,走到王炳森面前,朝他点了点头,
“继续说。”
王炳森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只是接着讲述案件,
“当我找到一部分证据后,那时候我欣喜若狂,我觉得我能够给两个无辜的孩子一个清白。”
“就在我打算提交证据的前一个晚上,我收到了一千万大夏币、一份足以让任何普通人成为武者的气血药,还有一份没有签字的调令。”
“没有警告,这就是警告。”
王炳森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看着十分悲哀、凄凉,
“我当时害怕了,所以我收下了这份礼物。”
“之后,我的女儿在初三那年成为了武者,我的工作进行的也异常顺利,几乎每年都会得到表彰,但凡有晋升,那么名单里必然有我的名字。”
“代价是两个无辜孩子的生命,还有三百一十四人的清白。”
“草,这王炳森真不是个东西!”
不远处,围观的人潮已经开始激烈沸腾地讨论起来。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连武者都不是,被威胁了能怎么办?”
“那之后的三百一十四个案子呢?我不信每一个都有姓杨的那么大的势力!我看他就是想苟活!没骨气的东西!”
“这......”
许多尖锐的声音透过空气,如世间最锋利的刀尖一般,扎在王炳森的心头。
他已经红了眼眶,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
王炳森抬手摘下眼镜,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双眼。
戴上眼镜后,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确是害怕了,我是想苟活,我是没有骨气。”
“因为那时候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妻子有女儿,家庭圆满,事业有成。”
“我太脏了,我审判了好多无辜的人,放走了更多真正的坏人。”
王炳森深深地吸了口气,面朝着人群弯下了腰。
他看上去更加佝偻了。
仿佛被周围人们的口诛笔伐给生生压弯了背。
良久,王炳森直起腰来,面向易安。
“易将军,我手里有一份名单。”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原先对他破口大骂的人们,此刻忽然闭上了嘴。
仿佛空气都因为那句话而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用震惊地目光看着王炳森。
就连易安也不例外。
他听完对方的故事后,原以为王炳森是临老了良心发现。
没曾想却是个忍辱负重的故事。
“名单里详细记录了我经手的每一个有问题的案子。”
“还有一些我同事们的案子。”
王炳森终于直起了腰背,不再那样佝偻,
“易将军。”
“我要告我自己,告这一整个体系。”
“求易将军...替所有无辜者讨个公道,还所有无辜者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