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十四年,腊月十八。兴庆府。
连日的盛大筹备,将婚礼的喜庆气氛烘托至顶点。
南宋赐婚使团驻跸驿馆,永嘉郡主的鸾驾已至,只待吉日良辰,行册封大典。夏桓宗李纯佑连日来意气风发,自觉皇宋天威加持,地位稳如泰山。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锦绣繁华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已汹涌至决堤的边缘。
晋王李仁友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决意不再等待,要在那顶象征宋夏联盟的凤冠戴上夏国王后头顶之前,用铁与血,彻底终结这场他视为屈辱的联姻,并将西夏的命运,拽入他选择的轨道。
宫变前夜,密谋定计。
腊月十七,夜。
晋王府地下密室,烛火将几张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鬼魅。
晋王李仁友一身戎装,目光扫过心腹死党:掌控兴庆府防务的鬼名郎君、统领“铁鹞子”重骑的野利锋、以及几位掌管机要文书的谋士。
“王爷,明日便是钦天监选定的吉日!若再不动手,等那宋女入了宫,一切就晚了!”鬼名郎君急声道。
野利锋按着刀柄,杀气腾腾:“王爷,儿郎们都已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控制宫禁,擒杀李纯佑,驱逐宋使!”
谋士阴恻恻补充:“蒙古使者已传来密信,只要王爷竖起抗宋大旗,大汗(铁木真)的先锋骑兵十日之内便可抵达边境策应!机不可失啊,王爷!”
李仁友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取代,他猛地将酒杯摔碎在地,低吼道:“好!就在明日!趁百官齐聚宫门迎亲之时,动手! 鬼名郎君,你率部控制四门,封锁街道!野利锋,你的铁鹞子,随本王直扑王宫!其余人等,按计划捕杀李纯佑余党!记住,动作要快,手段要狠!我要让这兴庆府,换个天地!”
“遵命!”众人低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血色黎明,宫门惊变。
腊月十八,晨。
天色未明,兴庆府却已喧嚣起来。
仪仗、乐工、文武百官依制齐聚王宫前的承天门,准备迎接宋使和郡主鸾驾入宫行册封礼。
夏桓宗李纯佑身着吉服,在侍卫簇拥下,志得意满,等待着他政治生涯的巅峰时刻。
老成持重的斡道冲陪侍在侧,眉宇间却隐有一丝不安。
吉时将至,承天门外人声鼎沸。
突然,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自远及近,打破了喜庆的氛围!
只见街道尽头,烟尘滚滚,晋王李仁友一身玄甲,一马当先,身后是如墙而进的铁鹞子重骑兵!
冰冷的铁甲反射着寒光,马蹄踏碎青石板,杀气冲天!
“不好!晋王反了!” 承天门前顿时大乱!侍卫惊呼,百官骇然失色!
“李仁友!你要造反吗?!” 夏桓宗李纯佑又惊又怒,厉声呵斥。
“造反?”
李仁友勒住战马,狞笑道,“本王是清君侧,诛国贼!你勾结宋人,卖国求荣,有何面目居此王位?儿郎们,将这些宋人走狗,给本王拿下!格杀勿论!”
“保护陛下!” 斡道冲挺身而出,欲组织抵抗。
但事发突然,晋王兵力占绝对优势,且早有准备。
“杀!” 野利锋一声令下,铁鹞子如潮水般涌上!承天门前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忠于夏桓宗的侍卫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血光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老臣斡道冲为保护夏桓宗,当场被乱刀砍死!百官或四散奔逃,或跪地求饶,或被迫从逆。
夏桓宗李纯佑在少数贴身侍卫拼死护卫下,仓皇退入王宫,紧闭宫门。
然而,宫墙之外,已被晋王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驿馆罹难,郡主被囚。
几乎在宫门血战的同时,另一支晋王军队在鬼名郎君指挥下,突袭了南宋使团驻扎的驿馆!
“奉晋王令!宋人包藏祸心,意图吞并我国!拿下宋使,扣押郡主!” 鬼名军士如狼似虎地冲入驿馆。
南宋使团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正、副使臣皆被斩杀,随行人员或死或俘。
盛装以待的永嘉郡主被从鸾驾中拖出,囚禁于晋王府私牢。
那象征着天朝恩宠的浩荡嫁妆,被劫掠一空。
大宋的威严,在西夏国都,被践踏得粉碎。
血洗兴庆,桓宗殉国。
晋王的军队控制了全城,开始了针对太子(桓宗)一系的血腥清洗。
太子府被抄,支持桓宗的官员府邸被围,抵抗者格杀勿论,投降者亦被囚禁。
兴庆府内,哭喊震天,尸横遍地,一日之间,从喜庆之都沦为人间地狱。
王宫内的抵抗并未持续太久。
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下,宫门终被撞开。
晋王李仁友亲自率军杀入宫中。
绝望的夏桓宗李纯佑,不愿受辱于逆贼之手,于大殿之上,面对步步紧逼的晋王,拔剑自刎,血溅龙椅,至死手中仍紧握着赵构赐婚的圣旨。
僭越称制,叛宋投蒙。
控制全城后,晋王李仁友踏过血泊,坐在那尚带余温的王座上,宣布废黜李纯佑,自封“夏国总知军政事”(暂摄国政)。
随即,他发布告天下檄文,公然撕毁与南宋的一切盟约!
檄文极尽污蔑之能事,斥南宋“假和亲之名,行吞并之实”,骂夏桓宗“昏聩无能,引狼入室”,自称“为保宗庙社稷,不得已清君侧,抗暴宋”!
并宣布即刻遣使,上表蒙古大汗铁木真,称臣纳贡,请为藩属,共伐南宋!
噩耗传出,临安震怒。
血腥政变和拒婚杀使的消息,通过侥幸逃出的皇城司密探和边境快马,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临安。
消息传入福宁殿时,赵构正在用早膳。
闻听此讯,他手中的玉箸“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继而转为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仁——友!” 赵构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死死盯住兴庆府的位置,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拒婚!杀使!囚禁郡主!弑君篡位!叛宋投蒙! 这一连串的消息,每一条都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这不仅仅是打南宋的脸,这是将南宋的威严踩在脚下践踏!是对他赵构、对“绍兴盛世”的公然挑衅!
“陛下息怒!”
闻讯赶来的李纲、赵鼎等重臣,看到皇帝如此震怒,连忙劝慰,但他们的脸上也同样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息怒?”
赵构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群臣,“朕如何息怒?! 朕的使者被戮!
朕的郡主被囚!朕的藩属被弑!逆贼李仁友,竟敢公然叛宋投蒙!
此等奇耻大辱,若不大张挞伐,朕有何面目君临天下?大宋有何威严立于世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和钢铁般的决绝:
“传朕旨意!”
“一、逆贼李仁友,弑君篡位,杀使囚嫔,叛国投敌,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着即削其王爵,废为庶人,天下共讨之!有擒斩此獠者,封万户侯,赏钱百万贯!”
“二、追封夏桓宗李纯佑为哀王,依亲王礼制厚葬,恤其家属。表彰斡道冲等死节忠臣。”
“三、命川陕宣抚使吴玠为西征行营都部署,全权节制陕西、河东诸路兵马,即日整军,克期北伐,平定西夏叛乱,迎回永嘉郡主,诛灭国贼!”
“四、通告沿边诸路,进入战时状态!粮草军械,全力保障!有敢贻误军机者,斩!”
“五、将此逆贼罪行,明发天下!让四海皆知,叛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六、 严密监视蒙古动向!若其敢出兵助逆,朕便连他一起打!”
赵构的旨意,一道比一道严厉,一道比一道杀气腾腾。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和谈的窗口已经彻底关闭,剩下的,只有刀兵相见!
山雨欲来,大战将至。
圣旨传出,整个临安城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西北天空。
信使携带着皇帝的怒火和征讨令,驰向川陕前线。
吴玠接到旨意,立即升帐点将,集结军队,筹集粮草,一场旨在讨逆、雪耻、复国的大规模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西夏的拒婚政变,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彻底打破了西北地区脆弱的平衡,也将宋、夏、蒙三方的关系,推向了全面对抗的边缘。
一场席卷整个西北的巨大风暴,已然来临。
大宋的剑,已然出鞘,必将饱饮叛徒之血!
而那位身陷囹圄的永嘉郡主,她的命运,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变得岌岌可危,成为了这场国运之争中,一个令人揪心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