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收回望向东方的视线，将心中那丝复杂心绪压下，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沉静。
他身形缓缓降下，落于中军帅旗之下。
一旁的“王明瑞”也收敛了那不符年龄的深思表情，恢复成那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安静地站在王至诚身侧，仿佛刚才那个能与神魂大修交锋、吞噬国运的诡异稚子只是众人的幻觉。
然而，下方战场上，无数道目光却无法从这孩童身上移开。
孙俊良、陈铁山等嫡系心中充满了胜利的狂喜与对王至诚的无上崇敬。
至诚（大都督\/镇国侯）又一次带领他们取得了胜利，而且是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下，正面击溃了伪帝楚岳亲率的大军！
这份功业，足以光耀史册！
但狂喜之余，他们看向王至诚身边“王明瑞”的眼神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困惑。
孙俊良抚着长须，眉头微蹙，低声对身旁的陈铁山道：“铁山，此子……当真是都督的骨血？明瑞少爷？老夫记得，明瑞少爷今年不过八九岁吧？这……这身修为，从何而来？”
他作为王至诚的启蒙老师（文道），对王至诚的家事“略知一二”，但也仅限于知道王至诚兼祧两房，与那位关系复杂的“嫂子”崔氏育有二子，长子明杰，次子明瑞。
可眼前这孩子展现出的实力，简直颠覆常理。
陈铁山亦是满脸震撼，他揉了揉铜铃大眼，瓮声道：“俺……俺也不知道啊！上次见明瑞少爷，还是他刚会走路的时候，被夫人……被崔夫人抱在怀里，粉雕玉琢的，和普通娃儿没啥两样。这才几年？难道真是天上星宿集体下凡，都落到咱都督家了？”
他心思相对单纯一些，更多的是觉得与有荣焉，但那份不可思议感同样强烈。
以侯七、铁牛、江志宏、石砚、林风等为代表的济养堂出身的少年（如今已是军中骨干），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们亲眼见证了“主公”一步步创造奇迹，早已将王至诚奉若神明。
此刻大胜，他们恨不得仰天长啸，宣泄心中的激动。
“志宏哥，赢了！我们赢了！”铁牛挥舞着满是血污的拳头，看向身边的江志宏，咧着大嘴傻笑。
江志宏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看着王至诚的身影充满了敬佩，他低声道：“我就知道，表弟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毕竟他从小都是那么优秀…”
石砚则更细心些，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目光落在“王明瑞”身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那孩子……是明瑞小少爷吧？没想到……主公家里还藏着这样的底牌。只是，这实力、这年龄……也太吓人了！”
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战力，还要超过王至诚这位千年传奇幼年时期！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林风沉默寡言，只是默默擦拭着短刃，但看向“王明瑞”的目光中也充满了震惊。
他们这些济养堂的伙伴，算是王至诚最亲近的人之一，却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底细。
这让他们在兴奋之余，也平添了几分神秘感与对王至诚更深不可测的敬畏。
而那些新近投诚的朝廷降军，心态则更为复杂。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来的迷茫忐忑、以及对边州集团强大实力的震撼交织在一起。
王至诚的武功谋略已让他们心服，而那个突然出现、实力恐怖如斯的孩童，更是让他们对边州集团的底蕴感到深不可测。
“王帅……当真深不可测，连他们身边的孩童都如此……非凡。”
“我等先前竟与如此人物为敌，真是……唉！”
“只盼王帅能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给我等一条生路。”
“那孩子……莫非是某位大能转世？否则如何解释？”
他们窃窃私语，看向“王明瑞”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能插手决定国运的顶层战斗，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不过，他们的猜测“居然”猜到了关键！
实际上，随着“王明瑞”公开现身，他“大能转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毕竟，除了“大能转世”之外，根本无法解释他现在的情况！
就在这弥漫着兴奋、疑惑与忐忑的氛围中，战场一角，最后的顽抗也接近尾声。
哥舒天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身上遍布剑痕刀伤，但他依旧如同受伤的猛虎，挥舞着长枪，死战不退。
李思齐剑法精妙，死死缠住他，但哥舒天临死反扑，状若疯魔，竟也让李思齐身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哥舒天！大势已去，何必徒增伤亡！”李思齐咳出一口血，厉声喝道。
他身后的李家族人，为了表明与楚岳彻底切割的态度，作战亦是极为勇猛，此刻已战死数人，鲜血染红了战袍。
“哈哈哈！”哥舒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李思齐！你这叛徒！休要聒噪！我哥舒天深受皇恩，岂能如你般摇尾乞怜！今日，唯死而已！想要我的命，就拿命来填！”
他哥舒家与白家势同水火，他之前也把王至诚得罪死了！
其他人可以投降，改变立场，但他哥舒家不行！
既然如此，哥舒天宁愿选择战死，保留哥舒家最后的武勋尊严。
他燃烧最后的生命力，枪芒再次暴涨，如同回光返照，竟一时逼得李思齐和周围围攻的边州军连连后退。
“保护将军！”几名哥舒家的老家将红着眼睛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李思齐的剑前，瞬间被剑气绞杀。
哥舒天趁此机会，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人枪合一，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不是冲向李思齐，而是直扑不远处正在指挥收拢降卒的江志宏！
他要在生命最后时刻，尽可能拉一个边州重要人物垫背！
“志宏小心！”铁牛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李思齐也是脸色剧变，强提真气想要阻拦。
毕竟他可知道，江志宏是王至诚的表哥，是王至诚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可惜，他被几名哥舒家老家将用生命阻拦了一瞬，此刻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煌煌如日的剑意，如同天罚般自高空落下！
是王至诚出手了！
他甚至没有移动，只是隔空一指。
“君子剑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哥舒天那凝聚了全部精气神的枪芒最核心之处。
“铿——！”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哥舒天前冲的身影猛然僵住，他手中的长枪寸寸断裂，眼中的疯狂与决绝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与彻底的灰败。
“王至诚……你……我终究还是不如你……”
他喃喃自语，话语未尽，周身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这位曾经压过王至诚和李思齐的“武状元”，楚岳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大将之一，最终以这种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践行了他“报效皇恩”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