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看着林晚，眼神里带着询问。
“钓鱼的人，总得换鱼饵。”林晚将那包赤血龙参在手里抛了抛，嘴角的笑意有些冷，“走，回去。今晚的鱼，恐怕会很肥。”
两人没在坊市多留，直接回了平安镇。
夜色如墨。
忘忧茶馆的房顶，那个被雷劈出的大洞还没来得及修，月光从洞里洒下来，在地上照出一片清冷的银白。
林晚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夜行衣，将那包赤血龙参和孙长老开的药方放在桌上。
“这引魂香，是冲着你的神魂来的。”林晚看着墨钰，“他以为你气血亏空，神魂虚弱，正好用这大补的龙参将你的精血催发到极致，再用引魂香，将你整个抽干，当成养料。”
墨钰拿起那株赤血龙参，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捻。
一缕几不可察的黑气，从龙参内部溢出，又瞬间被他指尖的金芒净化。
“这香，有根。”墨钰淡淡道。
“有根就好。”林晚眼睛一亮，“就怕它没根。今晚，你就当一回鱼饵，咱们顺着这根线，去看看另一头的鬼。”
墨钰点头：“好。”
子时，百草谷。
白日里药香扑鼻的祥和山谷，此刻被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着，显得阴森诡异。
林晚和墨钰如两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落在谷口。
白天的守门弟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在阴影中游荡的灰袍人，他们行走间悄无声息，像真正的鬼魅。
墨钰看也没看那些灰袍人，只是伸出手，对着林晚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林晚的识海。
她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
空气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黑线，从墨钰身上延伸出来，飘飘摇摇地，指向山谷深处一个她白天并未注意到的方向。
“走。”
林晚低喝一声，当先跟了上去。
那条黑线，没有指向孙长老的院落，反而绕过了一片片药圃，指向一处断崖。
断崖下，是一挂瀑布，水声轰鸣，掩盖了所有声音。
黑线，径直没入了瀑布后面的石壁。
林晚停下脚步，伸手在石壁上摸索。
炼气五层的灵力运转，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石壁之后，有微弱的阵法波动。
墨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指，在石壁上看似随意地画了一个圈。
轰鸣的水声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那块坚硬的石壁，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草药腐烂的气息，从洞中扑面而来。
林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石头，将洞内的一切照得鬼气森森。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储藏室。
这是一间地牢。
或者说，是一间……花房。
山洞两侧，挖出了一个个半人高的壁龛。
每一个壁龛里，都躺着一个人。
他们还活着，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但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们的身体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皮肤紧紧贴着骨头，眼窝深陷，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像一条条离水的鱼。
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口位置，都长着一株怪异的血色植物。
那植物的根茎，深深扎进他们的血肉里，如同附骨之疽，而植物的顶端，则结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半透明的果实。
果实内部，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
血魂蛊！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全都是活生生的人，被种下了蛊虫，当成了培养皿，硬生生用一身精血，养出了这邪恶的蛊果。
她目光扫过，在其中一个壁龛里，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白天在茶摊上，那个盛赞孙长老救了他一命的壮汉。
此刻，他和其他人一样，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心口那颗血魂蛊果，比旁人的还要大上一圈，显然已经被“滋养”了许久。
“活死人……肉白骨……”
林晚喃喃自语，只觉得一阵反胃。
原来，这才是孙长老“活死人，肉白骨”的真相。
他救人，只是为了挑选更合适的“花盆”。
就在这时，山洞深处，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林晚和墨钰对视一眼，身形一闪，隐入一处巨大的石笋阴影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人，正是孙长老。
他手里提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脸上再无白日的慈祥，只剩下一种看待牲口般的麻木和贪婪。
他走到那个壮汉的壁龛前，伸出干枯的手指，在那颗血魂蛊果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咚咚”的闷响。
“快了，就快熟了。”他用一种近乎痴迷的语气，低声呢喃，“只要再来一副上好的引子，配上这极品的血魂果，‘那位大人’的赏赐……嘿嘿……”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山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奇怪，那丫头送来的‘鱼饵’，怎么还没上钩？”
他皱起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
罗盘的指针，疯狂地旋转，最后，猛地指向了林晚和墨钰藏身的石笋！
孙长老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穿透阴影，死死地盯住了林晚。
他脸上的贪婪和痴迷，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暴怒所取代。
“你！”
林晚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她那标志性的、懒洋洋的微笑。
她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孙长老，友好地挥了挥手。
“孙长老，晚上好啊。”
她看了一眼那些壁龛里的人，又看了看孙长老，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这活菩萨，是这么普度众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