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缩在货车挡板后头,后脖颈子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把那件破卫衣洇出一道深色印子。
他死死盯着坡上那帮举着锈刀的土匪,喉结滚了滚——妈的,这群杂碎手里的粪叉齿都弯了,看着倒比刀还瘆人。
吴管事的脸在马上绷得像块铁板,声音压得低哑:“狗娘养的,是黑石坡那伙溃兵,去年就听说在这一带流窜。”他手里的马鞭啪地抽在马臀上,惊得那匹老马刨着蹄子打响鼻,“备好家伙,别他妈跟老子怂!”
陈默忽然拽了把吴管事的马缰绳,指尖因为用力泛白:“管事!硬拼就是送死!他们人比咱多一半,耗不起!”
他扯过地上一根断矛,在泥地里划出歪歪扭扭的道道,“你看那独眼龙,傻愣愣杵在路中间,身边就俩跟班,跟他妈看戏似的!”
“你想干甚?”吴管事低头瞅着他手里的断矛,矛尖还沾着干了的泥块,倒比陈默那张沾着灰的脸更有气势。
“干他娘的!”陈默猛地抬眼,眼里闪着狠劲,“让老黑带几个人,把车上那匹花布扯了,往左边坡上冲!喊得越凶越好,就说要烧他们窝点!”
他用断矛重重戳了戳左边山坡,泥点溅起来沾在裤腿上,“这群杂碎肯定疯了似的往那边堵!”
吴管事眯眼瞅着左边坡上扎堆的土匪,又回头看了眼路中央那独眼龙,突然笑了,露出点黄牙:“你这娃子,心眼比筛子还多!成!阿旺,带仨人,把那匹洋布扛上,往左边冲!就喊‘抄他们老巢’!”
“得嘞!”阿旺是个精瘦汉子,扯过花布往杆上一绑,跟另外三个伙计嗷嗷叫着就往左边坡冲,那花布在风里飘得跟唱戏的旗子似的,“狗日的土匪!爷爷烧你家锅灶去!”
坡上的土匪果然炸了锅,一半人骂骂咧咧地往左边涌,连独眼龙都扭着脖子往那边瞅,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这群憨货!守住老子的酒窖!”
“就是现在!”陈默低喝一声,操起旁边一根磨尖的木棍就往外窜。
吴管事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夕阳下闪了个冷光:“跟老子冲!废了那独眼龙!”
七个精壮汉子跟在他身后,脚踩在碎石子上嘎吱响,没一个人吭声,闷头往独眼龙那边扑。
陈默跑得最疯,破卫衣的袖子被树枝挂破了个大口子,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线条。
独眼龙刚反应过来,骂了句“操你娘的声东击西”,举刀就劈。吴管事眼疾手快,侧身躲过,短刀直刺他手腕,“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
陈默瞅准空子,一木棍砸在独眼龙膝盖上,那货“嗷”地一声就跪了,疼得脸都紫了。
“捆了!”吴管事低吼一声,两个伙计立刻扑上去用麻绳把独眼龙捆得跟粽子似的。
坡上的土匪一看老大被擒,瞬间慌了神,有人喊“快跑”,有人还想上来救,乱成一锅粥。
吴管事踩着独眼龙的背,短刀架在他脖子上:“想让他死就过来!”
土匪们顿时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会儿就跟丧家犬似的溜得没影了。
陈默拄着木棍直喘气,卫衣领口全湿透了,他抹了把脸,一手的泥:“妈的,差点崴了脚。”
吴管事踢了踢地上的独眼龙,转头拍了拍陈默的后背,力道不轻:“你小子,有种!刚才那股疯劲,跟老子年轻时候有一拼。”
阿旺跑过来,手里还举着那匹花布,咧着嘴笑:“小子可以啊!那木棍抡得比刀还狠!”
陈默嘿嘿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脸上的泥蹭得更花了:“瞎猫碰上死耗子呗。”心里却跟揣了个暖炉似的——这下,总算不用再担心被当成累赘扔了。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陈默瞅着远处蜿蜒的官道,脚底板虽然还疼,但步子迈得稳多了。
长安的方向,好像真的亮堂了点。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