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默就爬起来往马厩冲。
卫青已经在那儿了,蹲在单独关着乌云驹的隔间外头。那马还是躁得不行,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铁掌磕在石板上“哒哒”响。
“你一宿没合眼?”陈默瞅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跟挂了俩红核桃似的。
卫青摇摇头,声音带着点哑:“查不出啥。草料、饮水、马具……全翻了个遍,没毛病。”
陈默扒着木栏杆,盯着乌云驹仔细瞧。马匹呼哧呼哧喘得急,俩眼珠子瞪得溜圆,身上的肌肉时不时抽一下,跟打摆子似的。
“不像是吃坏了东西。”他嘀咕着,手指无意识敲着栏杆,“倒像是……被啥玩意儿给惊着了。”
“让我进去瞅瞅。”陈默说。
卫青伸手拦他:“当心点,这马现在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就一小会儿。”陈默犟着,“我总觉得漏了啥关键的,抓心挠肝的。”
卫青犹豫了下,还是拉开了隔间门。陈默踮着脚,一步一步挪过去。
乌云驹警惕地竖起耳朵,喷了个响鼻,倒没扑过来。陈默慢慢蹲下,检查它的蹄子。
左前蹄的蹄铁有点松,晃悠晃悠的。他凑得更近了些,瞅见蹄铁和马蹄的缝里,好像卡着点啥东西。
“有发现?”卫青在旁边问,声音压得低。
陈默摸出根细树枝,小心翼翼地往外拨。一小片黑黢黢的玩意儿掉了下来。
是片乌鸦毛。羽毛根上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一股子冲鼻子的味儿,跟打翻了药罐子似的。
“这啥玩意儿?”卫青皱着眉,往鼻子前凑了凑。
陈默把羽毛往鼻尖送了送,立马皱着眉别开脸:“我去……这味儿,够劲。”
像是某种药油,辣乎乎的,刺得人鼻腔发疼。
“我想起来了!”陈默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着上头的横梁,“昨天宴会前,我听见乌鸦叫!叫得那叫一个欢!”
“库房那小吏也说,见着过乌鸦在附近打转。”卫青接话。
俩人对视一眼,啥也没说,撒腿就往外跑。
库房顶上果然有个乌鸦巢,乱糟糟的。卫青三两下爬上屋顶,在巢边上摸出个小瓷瓶,空的,就瓶底还沾着点残留。
倒出来闻闻,跟羽毛上的药油一个味儿,呛得人直皱眉。
“所以是乌鸦把药带到马厩的?”卫青皱着眉,一脸不相信,“这咋可能?鸟懂啥?”
“训练过的呗。”陈默笃定地说,“有人调教乌鸦带药,让它落在马厩顶上。药油滴下来,正好滴进食槽里。”
“可乌鸦咋知道该滴哪个食槽?那么多隔间呢。”卫青反问,这事儿透着邪门。
陈默一愣,挠了挠头。这还真是个问题,总不能是乌鸦成精了吧。
俩人又折回马厩。陈默围着乌云驹的隔间转圈圈,跟磨盘上的驴似的。
隔间上头是敞着的,就几根横梁挡着。他踩着栏杆爬上去,检查横梁。
在一根横梁上,发现了几道新鲜的抓痕,挺深的,像是被啥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
“你看这个。”陈默招呼卫青。
卫青伸手摸了摸,指尖蹭下点木屑:“是金属利器划的。但……乌鸦哪来的利器?它那爪子能有这力道?”
陈默盯着抓痕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咚”一声跳下来,差点崴了脚。
“不是乌鸦。”他语气肯定,眼神亮得很,“是别的东西。”
“啥东西?”卫青追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鸟。”陈默摇头,指着抓痕,“你看这间距,太宽了,鸟爪没这么大跨度。倒像是……小型的猛兽?”
俩人又去查那书案。
库房里,陈默把书案搬到亮堂地方,换着角度瞅,眼睛都快瞪瞎了。
木质表面的灰粉已经擦干净了,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心里跟有个小虫子爬似的。
“这木头颜色……”他眯着眼,凑近了看,“是不是比之前深了点?跟浸了水似的。”
卫青也凑过来瞅:“还真是,之前没注意。”
陈默伸手敲了敲桌面,声音闷闷的,不像空心的。
“帮我拆开。”他说。
“拆开?这可是要献给陛下的东西,弄坏了咋整?”卫青有点犹豫。
“都这样了还献个屁!拆!”陈默急了,嗓门都大了,“里头指定有鬼!”
俩人合力卸开书案的榫卯,当桌面被抬起来时,陈默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舌头咬了。
桌面下头,密密麻麻贴满了细小的刀片,刀刃朝上,正好对着桌面。
这要是有人使劲按桌面……那手指定得废了,血淋淋的。
“好狠的手段。”卫青脸色发白,声音都有点抖,这是想害人啊。
最让陈默心里犯嘀咕的,还是那个假宦官。
他闭着眼,仔细回忆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人的一举一动,走路的架势,说话的腔调……
“我想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了,“他腰间挂的玉佩!”
“玉佩咋了?宫里人不都挂吗?”卫青不解。
“样式特别。”陈默用手比划着,“上面雕的是……是只猴子!缩着爪子的猴子!”
卫青皱着眉琢磨:“猴子……莫非是淮南王府的标记?”
“淮南王?”陈默一愣,这怎么又扯上他了。
“淮南王刘安啊。”卫青压低声音,凑到陈默耳边,“他最爱养猴,府里的门客幕僚,好些人都佩猴形玉佩,算是个记号。”
陈默愣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怎么又冒出个淮南王?那馆陶公主那边呢?
“说不定不止一方势力在搞鬼。”卫青眼神深了,“有人想借刀杀人,把水搅浑。”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
一只乌鸦落在枝头,歪着脑袋瞅他们,黑眼珠滴溜溜转,跟看热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