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白惨惨照在青砖地上。那半块玉佩泛着幽光,像个嘲弄的笑脸。
“操!”陈默揉着眼睛,眼泪哗哗流,“撒的什么鬼东西?”
卫青用衣角擦掉剑刃上的粉末,凑近闻了闻。“石灰掺辣椒面。下三滥手段。”
陈默眼睛火辣辣地疼,心里更窝火。让人摸到屋里来了,卫青这护卫头领脸往哪搁?
“你没事吧?”卫青递过水囊,“冲一下。”
凉水泼在脸上,总算能睁开条缝。陈默眯着肿眼泡打量那玉佩。和之前那半块一模一样,都是蹲着的猴形,玉质温润。
“刚那人...身手忒利索。”陈默甩甩手上的水,“你府上还有这等人物?”
卫青脸色铁青。“不像府里的人。”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砖缝,“脚印浅,轻功好。”
陈默捡起玉佩掂量。完整的一块,雕工精细,猴眼睛用朱砂点了红,在月光下渗人。
“这玩意...是故意落下的吧?”
卫青嗯了声。“上次留半块,这次留整块。摆明耍我们玩。”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
“不能这么耗着。”陈默把玉佩揣怀里,“得想个法子。”
“你说。”
陈默肿着眼睛在屋里转圈。木屐哒哒响,敲得人心烦。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他停住脚,“得引蛇出洞。”
卫青抱臂靠在门框上。“怎么引?”
“他们不是爱留玉佩吗?”陈默咧嘴,扯得眼睛更疼,“咱就陪他们玩。”
“说人话。”
“明天开始,咱俩分头行动。你明着我暗着。你负责查府里谁最近行为反常,我盯着那些玉佩的来历。”
卫青皱眉。“你一个人太危险。”
“所以才要分头。”陈默凑近些,压低声音,“他们主要目标是你和我。你吸引火力,我暗中查访。”
“拿我当诱饵?”
“你这块头不当诱饵可惜了。”陈默拍拍他胳膊,“放心,我在暗处盯着,出不了大事。”
卫青沉默半晌。月光照在他侧脸上,硬朗线条柔和了些。
“成。”他吐出一个字,“但得约好暗号。”
“学猫叫。”陈默挑眉,“三长两短。”
“你那是招鬼。”
最后定下敲墙壁。两声问安好,三声有情况。
后半夜再没人来。陈默睁眼到天亮,听着窗外风声鹤唳。
天蒙蒙亮,卫青就出去了。陈默把自己收拾利索,肿眼睛消了些,还是像个发面馒头。
他摸出那两块玉佩并排放在桌上。半块的在左,整块的在右。雕工如出一辙,连猴爪抓耳的弧度都一样。
“淮南王...”陈默嘀咕。刘安那老小子,不好好修仙炼丹,掺和这事干啥?
有人敲门。陈默赶紧把玉佩收起来。
“谁?”
“我,石柱。”小厮在门外喊,“先生,早膳备好了。”
陈默开门。石柱端着食案,眼睛却往屋里瞟。
“看啥呢?”
“没...没啥。”石柱缩脖子,“听说昨晚闹贼了?”
消息传得真快。陈默接过食案,一碗粟米粥,两个胡饼,一碟腌菜。
“卫头领呢?”石柱还不走。
“查案去了。”陈默咬了口胡饼,“你有事?”
石柱搓着手。“那个...库房小吏的尸首还在柴房停着呢。天热,味儿大...”
陈默顿住。“没人收殓?”
“他家里没人。”石柱压低声音,“都说他死得晦气,没人愿意沾手。”
“知道了。”陈默摆摆手,“我去看看。”
柴房在后院角落。还没走近就闻到味儿。两个护卫守在门口,捂着鼻子。
“先生。”见陈默来,他们让开路。
小吏的尸首停在门板上,盖着白布。陈默掀开一角。脸肿得认不出原貌,脖子上有勒痕。
“不是失足落井吗?”陈默问护卫。
“捞上来就这样。”一个护卫答,“井沿有挣扎的痕迹。”
陈默仔细看那勒痕。紫黑色,绕颈一周。像是被绳子勒死再扔进井里。
他掀开衣领。尸首胸前有块瘀青,形状奇怪。
“这是什么?”他指给护卫看。
护卫凑近瞅。“像是...鞋印?”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灭口还不够,还要踩上一脚?多大仇?
他盖好白布,退出柴房。阳光刺眼,他眯着肿眼睛四下打量。柴房对面是个小花园,几棵老槐树枝叶茂密。
“昨晚谁在这值守?”他问护卫。
“我们俩。”年长那个答,“从二更到四更。”
“听见什么动静没?”
两人对视一眼。“三更时分好像有猫叫。”年轻的说,“叫得瘆人。”
陈默抬头看槐树。枝叶间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我去趟茅房。”
绕到花园后面,果然发现墙根有脚印。不是卫青那种军靴的平底,是软底布鞋,前掌深后跟浅。
轻功好的特征。
陈默蹲下细看。脚印往东边去了,那边是...马厩?
他顺着脚印走。到马厩附近,脚印消失了,被马蹄印盖住了。
马夫老赵正在喂马,见陈默来,咧开一嘴黄牙。
“先生早。”
“早。”陈默假装闲逛,“昨晚听见什么动静没?”
老赵舀着豆料。“没有啊。马都安生着呢。”
陈默瞥见草料堆旁有个东西闪光。他走过去,是块碎玉。和那猴形玉佩质地一样。
“这哪来的?”他捡起来问。
老赵凑过来看。“哟,这不小六子前两天丢的玉佩吗?怎么碎这儿了?”
“小六子是谁?”
“马厩帮工的。”老赵喊了一嗓子,“小六子!”
没人应。
“怪了。”老赵挠头,“刚还在这儿呢。”
陈默握紧碎玉。“他住哪?”
马厩后面有排矮房,帮工们的住处。小六子那间门虚掩着。
陈默推开门。一股霉味。床上被褥凌乱,墙角箱子开着,几件旧衣服散在地上。
人跑了。
老赵跟过来,一看这情形也傻眼。“这...这是咋了?”
陈默没答话,在屋里翻查。枕头底下有根银簪,女人用的。床底有双布鞋,鞋底沾着泥。
他拿起鞋比对墙根的脚印。一模一样。
“小六子什么时候来的?”他问老赵。
“上个月。”老赵有点慌,“他说是逃荒来的,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
“平时有什么反常?”
老赵想了想。“不爱说话,晚上总出去。说是...拉稀。”
陈默冷笑。拉稀能拉出轻功来?
他继续翻。在草席底下摸到张绢布,上面画着侯府地形图。几个地方用朱砂点了红。
公主寝殿、卫青住处、库房...
陈默汗毛倒竖。这是要把侯府一锅端?
“先生...”老赵声音发颤,“小六子他...”
“今天的事别说出去。”陈默把绢布揣怀里,“有人问起,就说他偷东西跑了。”
老赵连连点头。
陈默离开马厩,心里七上八下。对方布局比想的深。连马厩都安插了人。
他绕到库房后面。昨天发现的暗格还在原处,书案已经被卫青搬走了。
库房门锁着。陈默掏出随身带的铁丝,捅咕两下,锁开了。
里面灰尘味更重了。他摸到暗格位置,蹲下仔细看。木板边缘有新鲜划痕。
有人来过。
他试着推了推暗格。咔嗒一声,弹出一个夹层。里面空空如也。
来晚一步。
陈默骂了句娘。对方动作太快,像能未卜先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