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标着飞鸟印记的羊皮在陈默袖中发烫。他盯着营门外匈奴女人消失的方向,直到霍去病用马鞭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入迷了?”少年校尉咧嘴笑,“那娘们确实带劲,黑纱都遮不住身段。”
陈默转身往营里走:“她来送葬帖的。”
“葬帖?”霍去病牵马跟上,“给谁送葬?”
“给我们。给长安。”陈默掀开帐帘,把羊皮铺在案上,“祭司在长安有内应。”
霍去病凑过来看地图,手指点向标红的位置:“未央宫武库?他们要烧兵器?”
“比武库更糟。”陈默蘸水在案上画了个简易宫城图,“这是冰窖。底下有前朝修的密道,直通宫外。”
小将军瞪大眼:“你连这都知道?”
陈默没答。他怀里的打火机正嗡嗡震动,像只被困的蜂。这铁疙瘩自从暗河出来后就不太对劲,有时发烫有时发冷,现在居然会自己响。
霍去病忽然一拍大腿:“我懂了!他们要从密道摸进宫,刺杀陛下!”
“刺杀太明显。”陈默在冰窖位置画了个圈,“这里存着夏日用的冰块,还有……”
他顿住了。打火机的震动突然变得有规律,三短一长,重复不断。
“还有什么?”霍去病追问。
陈默猛地起身:“祭坛。未央宫地下有处祭坛,是前朝巫祝用的。”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未央宫确实有密室,假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打火机的震动分明在指引方向。
霍去病兴奋地搓手:“那我们杀回长安,抓他个现行!”
“来不及了。”陈默盯着案上水迹未干的宫城图,“祭司敢把地图送来,说明他们快要动手了。”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是紧急集合的讯号。
卫青站在点将台上,脸色铁青:“刚接到消息。右贤王残部与羌人结盟,正在河西集结。”
将领们哗然。李广气得胡子直抖:“这群喂不熟的狼!才挨过打就又凑上来!”
陈默与霍去病对视一眼。河西距长安千里之遥,这消息来得太巧了。
“末将请命!”霍去病突然出列,“给我八百轻骑,我去端了羌人老巢!”
卫青皱眉:“胡闹!羌人聚落分散,八百人够做什么?”
“够把他们引出来。”霍去病眼睛发亮,“羌人最重盐池。我带人去烧盐场,他们必定来救。到时候……”
陈默突然插话:“到时候我军主力埋伏在必经之路,以逸待劳。”
卫青沉吟片刻:“你有把握引蛇出洞?”
霍去病拍胸脯:“三天!三天内羌人不追着我屁股跑,我提头来见!”
军议散后,陈默拉住兴冲冲准备出发的霍去病:“你真要去?”
“当然!”小将军检查着弓弦,“早就看羌人不顺眼了。”
陈默从怀中取出个皮囊:“带上这个。遇到险情就撒出去。”
霍去病接过嗅了嗅,皱眉:“什么玩意?闻着像辣椒面。”
“比辣椒面厉害。”陈默系紧皮囊口,“能让人暂时失明。”
其实掺了石灰和致幻草粉,是他从祭司那些药粉里琢磨出来的配方。
霍去病翻身上马,忽然俯身低语:“长安的事,你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一起搞。”
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陈默摩挲着发烫的打火机。金属壳上新浮现的纹路,隐约是个“羌”字。
三日后,霍去病果然带着羌人主力在戈壁上绕圈子。卫青依计设伏,斩首两千,俘获无数。
庆功宴上,霍去病浑身是血却神采飞扬。他拎着个羌人酋长的头骨找到陈默:
“看你那药粉!撒出去一片鬼哭狼嚎!”
陈默注意到他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你冲阵了?”
“小事!”霍去病灌了口酒,“羌人的箭跟蚊子叮似的。”
“伤口发黑。”陈默按住他胳膊,“箭上有毒。”
用匕首剜去腐肉时,小将军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吹牛:“你该看看我冲阵的架势!八百人把他们五千人耍得团团转!”
陈默撒上药粉:“怎么耍的。”
“就你教的那套啊!”霍去病比划着,“分三队,交替骚扰。他们追东我打西,他们守南我烧北。”
“然后你就带头冲中军了?”
“嘿嘿,被你发现了。”小将军挠头,“我看他们旗手站得靠前,忍不住就……”
陈默包扎的手顿了顿。这种打法,太像后世那支封狼居胥的铁骑了。
“以后冲阵前,先想想有没有更省力的法子。”
霍去病满不在乎:“能赢就行!你那些迂回包抄好是好,不够痛快!”
夜深宴散时,霍去病忽然正经起来:“说真的。你那些古怪知识哪学的?”
“古籍。”
“又来了。”小将军凑近,酒气喷在陈默脸上,“我翻遍石渠阁,根本没你说的那些书。”
陈默沉默。打火机在怀里震动,像在警告。
霍去病压低声音:“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墨家秘传?”
这时韩安醉醺醺路过,插嘴道:“肯定是!老夫早看出来了!”
等老将军晃远,霍去病眼睛亮得吓人:“教我!你那些本事,我都要学!”
陈默望着帐外星空。银河倾泻,像条发光的巨川。
“打仗不是本事。”他轻声道,“是不得已。”
“那什么是本事?”
“让天下无仗可打。”
霍去病愣住,随即大笑:“你比那些老酸儒还会说大话!”
笑声未落,一骑快马冲进大营。骑卒滚鞍下马,举着插羽毛的军报:
“长安八百里加急!未央宫……未央宫走水了!”
陈默怀中的打火机突然变得冰寒刺骨。
他想起匈奴女人留下的那句话。
下一个轮到长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