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的手还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一滴落在铜牌上,发出轻微的“嗒”声。他没擦,也没看,只是抬起左手,朝天一扬。
“点火。”
三个亲卫立刻冲向高台两侧的狼烟堆。火折子一碰干柴,浓烟腾空而起,黑柱直冲云霄。三道烟,一道比一道高,像在天上写下命令。
冷霜月早就等在战车旁。她翻身上车,双刀出鞘,刀背撞在一起,“锵”地一声响。七十二辆“霜月号”从营寨大门鱼贯而出,车轮包着厚牛皮,轴上嵌了滚珠,跑起来几乎没声音,但地面在震。
车阵呈雁翅展开,左右两翼拉得老长,中间稍后,像一张要合拢的弓。每辆车都装了撞杆、箭匣、火油罐,工匠们三天三夜没合眼,就为这一刻。
赵承渊登上中军指挥车,站定。风吹得补服猎猎作响,右眼角那道疤在阳光下发白。他拿起千里镜,望向北面沙谷。
那边有动静。
残部藏了三天,以为联军忙着搞盟约没空理他们。但他们忘了,赵承渊从不把敌人留在背后。
“左翼加速,右翼扬尘。”赵承渊开口,声音不大,但传音筒立刻把话送到各车。
左翼二十辆战车猛然提速,车轮卷起黄沙;右翼则故意放慢,扬起大片烟尘,像是主力要从这边压上。沙谷里的残兵果然上当,慌忙往右侧调动,准备伏击。
错了。
冷霜月带着十辆精锐战车,早从左侧绕了过去。她一脚踩住刹车机关,战车稳稳停在沙丘背面。她跳下车,双刀在手,盯着山顶那面黑狼旗。
旗还在飘。
她冷笑一声,翻身跃上车顶,借力一蹬,整个人如箭射出,直扑山顶。
守旗的百夫长刚反应过来,冷霜月已杀到眼前。双刀交错,一声脆响,旗杆从中断裂。黑狼旗轰然倒地。
她没停,脚尖一点断杆,腾空而起,刀尖挑起旗帜,反手一掷——
旗飞回敌群,正插在一名千夫长脚边。
“告诉你们头儿,”她站在沙丘顶,声音穿透风沙,“赵大人的车,比你的旗先到!”
下面一片死寂。
有人抬头看天,以为是大军压境;有人低头看旗,发现上面竟沾着血,还是热的。再一看,远处车阵已经调头,正朝这边碾来。
“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残兵四散奔逃。有些人往戈壁深处钻,以为进了荒漠就安全。他们不懂,车阵不怕远,只怕没目标。
赵承渊驱车登顶,站上沙丘最高处。他拔出佩刀,刀尖指向西北方。
“传令各营——车不停轮,马不解鞍。凡持兵刃者,皆为敌。”
冷霜月策车靠过来,刀上的沙土还没抖干净。她声音有点哑:“真要追到天涯?”
赵承渊没回头,只望着远方那片被风吹起的尘烟。
“盟约是给活人的。死人,不需要边界。”
他说完,抬手一挥。
“车阵变锥形,纵深推进!告诉他们——赵某的车,可追到天涯!”
命令传下,七十二辆战车立刻重组阵型。中间十辆打头,像一把锥子,左右两翼收拢跟进,速度提到了极限。车轮碾过沙地,留下深深的沟痕,像大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冷霜月带队冲在最前。她双手握紧车把,眼睛盯着前方。风沙打在脸上,她连眨都不眨。
残部已经乱了。有人扔了武器,有人跪地投降,但更多人还在逃。他们以为戈壁是绝路,其实是坟场。
赵承渊坐在指挥车上,手里拿着新送来的地形图。上面标着七十二口水井的位置,每一口都是三年前他亲自画线打的桩。现在这些水井成了补给点,车阵可以一路追下去,不用回头。
“大人,东侧发现小股敌军,约三百人,正往第三水井方向移动。”传令兵报告。
赵承渊点头:“通知冷姑娘,让她带五辆车绕过去,堵住井口。剩下的人,继续往前压。”
“是!”
不到一炷香时间,冷霜月已率队抵达第三水井。她跳下车,亲自检查水源。井口有脚印,水桶被打翻,显然敌人刚到。
她冷笑,下令埋伏。
果然,半个时辰后,那三百残兵跌跌撞撞赶来,个个嘴唇干裂,看到水井就像看到命。带头的千夫长扑到井边,直接趴下喝水。
冷霜月从沙丘后站起,双刀出鞘。
“这口井,今天不供水。”
千夫长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冷霜月没多说,一刀劈下。
战车重新启动,继续西进。太阳偏西,影子拉得很长。车阵像一条铁蛇,在草原上蜿蜒前行。
赵承渊站在车首,一动不动。他的补服上还有血迹,是从上一场留下的。没人敢让他换,因为他没下令。
远处又有烟尘扬起。
“报告!西北方向发现大批人马,疑似残部主力,正向第九水井集结!”
赵承渊接过千里镜,看了一会儿,放下。
“通知全军,今晚不扎营。给我把火油罐全装满,箭矢补足。明天 sunrise 之前,我要看到第九水井插上我们的旗。”
传令兵飞奔而去。
冷霜月骑车靠近,问:“真不休息?”
赵承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光。
“他们逃了一天,也累。但我们有车。”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车能跑,人就得跟。”
冷霜月没再问。她调转车头,重新归队。
夜风渐起,吹动战车牌面。七十二辆车,一辆接一辆,车轮不停,轴轮滚动,声音连成一片,像雷在滚。
赵承渊仍站在车首,手扶刀柄。他的影子被月光照在地上,很长,很直。
前方沙丘起伏,隐约能看到第九水井的轮廓。
突然,一辆战车的轮轴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驾车的工匠脸色一变,赶紧停车检查。
赵承渊听见了,走过去。
工匠低头:“大人,滚珠松了。”
赵承渊蹲下,伸手摸了摸轴心。
“换备用件,十分钟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