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茶棚外的石阶上,手指还搭在砚台边缘那道陌生刻痕上。风一吹,袖口裂了道小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蹭过。
他低头一看,布丝翻卷,底下皮肤泛着淡淡青灰——这颜色他熟,第五回柳娘子验药时说过,沾了乌头碱就是这德行。
“好家伙,考完试不放榜,先放刺客?”他啧了一声,把砚台往怀里一塞,“我家柳娘子说了,出门吃饭还得带防狼喷雾,我说那是夸张,现在看是真得整一个。”
酒楼二楼刚坐下,小二端来一碗素面。他筷子还没动,眼角余光就瞥见楼梯拐角闪过一道黑影,刀光比话快,直奔咽喉而来。
赵承渊往后一仰,椅子差点翻倒,脚尖顺势蹬桌腿,油灯“啪”地砸在地上,火苗溅到那人蒙面巾上,焦味儿立刻冒出来。
“哎哟你这人怎么还自带烧烤味儿?”他一边躲闪一边嚷,“吃饭呢!文明点!”
刺客不语,第二刀横切腰腹。赵承渊滚到墙边,顺手抄起茶壶甩过去,热水泼了对方一手,趁其缩手瞬间,飞起一脚踹中膝盖。
“咔”一声轻响,不是骨头断了,是对方靴子里掉出个纸包,散出一股熟悉的苦腥气。
“又是这玩意儿?”他蹲身捡起残片,指尖一捻,“秦家特供毒药,买一送一刺客服务?挺会打包啊。”
刺客见势不对,转身就蹿向后窗。赵承渊没追,反倒从袖袋摸出块帕子,在自己划破的袖口蹭了两下,故意让它沾上毒液,然后轻轻一抛,帕子飘进街角阴沟。
“走吧走吧,带点纪念品回去。”他拍拍灰,“回头给你们老板写个五星好评:‘动作利索,可惜刀不够快’。”
天擦黑时,城南废巷传来狗吠。赵承渊蹲在一具尸体旁,鼻尖微动。尸体脖子上有勒痕,胸口插着短刃,腰间挂着一块铜牌,雕的是秦记商号的双鲤纹。
“啧,这年头连栽赃都这么敷衍?”他掏出随身小刀刮了刮牌背,“三天新的铜皮,氧化层都没长全,当谁没见过真货?”
他眯眼回想,第五回药包夹层上的压痕工具,和这腰牌纹路用的是同一种錾子——秦德海那个心腹管事最爱拿它刻私章,说是“独一无二的艺术感”。
“艺术个鬼,刻出来跟蚯蚓爬似的。”他收起腰牌,转头对暗处说,“老李,视频传出去没?”
树后钻出个衙役模样的汉子:“早发了,监察司那边已经存档,还给您点了赞,说‘考生自拍反杀现场,建议列入科举安全教材’。”
“挺好,流量拉满了。”赵承渊咧嘴一笑,“接下来演场大的。”
回家路上,柳明瑛的轿子被人截了。绑匪留书一张,字迹歪斜:“欲见妻,明日退考。”
赵承渊看完信,原地站了三秒,突然笑出声:“秦大人急了啊?从删数据到烧房子,现在升级到绑架家属?您这是要凑齐‘反派成就套装’?”
他提笔写了张告示,让衙役贴满县城:
【拙荆近日偶染风寒,闭门静养,谢绝探视。另,家中酸梅汤管够,欢迎邻里来取。】
落款画了个笑脸。
当晚三更,两个黑衣人摸进赵家厨房,其中一个从怀里掏药瓶,正要往陶壶里倒粉,忽听头顶一声响。
“哎哟,大半夜喝凉茶?”赵承渊打着哈欠从梁上跳下来,“还加料?兄弟,我媳妇儿口味清淡,你们这配方太重了。”
两人拔刀就跑,赵承渊也不拦,只盯着地上洒落的粉末闻了闻,嘴角一扬:“九转还阳散的辅料?行,地址收到了。”
次日申时,赵承渊带着一队衙役围了秦家别院。院内空荡,只堂屋桌上摆着个瓷罐,揭开盖子,一股腐草味扑面而来。
“毒药残渣。”衙役皱眉,“可没人。”
“人在就行。”赵承渊掏出一块布条,正是昨日故意遗落的那块,“系统,调打斗影像。”
空中浮现半透明画面:刺客受伤后,有人用秦府特制的金创膏包扎,膏体遇空气会泛出淡绿荧光,而气味数据库显示,这种香料只有秦德海书房熏炉里才有。
“巧了不是?”赵承渊把影像投在院墙上,“昨夜刺客用你家药,今早我媳妇儿中你家毒,你说这事儿多有缘?”
话音未落,门外马蹄声起。秦德海披着外袍赶来,脸色铁青。
“赵生员,你围我别院,毁我声誉,还有理了?”
“秦大人别激动。”赵承渊慢悠悠掏出个小瓷瓶,“我知道柳氏中的毒,全天下只有您藏的‘九转还阳散’能解。您要是不拿出来,她撑不过今晚。”
“胡扯!我怎会有解药?”
“您当然有。”赵承渊指了指他袖口,“刚才进来时,您右手一直按着左袖,那里藏着个小暗袋,温度比周围高一度——人体本能护住重要东西,比如钥匙、银票,或者……救命药。”
秦德海猛地后退一步。
“再说了,”赵承渊一笑,“您要是真没干,何必亲自来?派个管家不行吗?您这一来,等于当众直播认亲:‘这锅,我背了’。”
围观百姓哄笑。
秦德海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扔在地上。
“拿去!但此事到此为止!否则我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谢谢秦大人馈赠。”赵承渊弯腰捡瓶,抬头笑道,“我家柳娘子说了,做人要懂感恩,所以——这瓶药,我会好好供着,逢年过节上柱香,纪念您这份深情厚谊。”
他转身走出院子,衙役紧随其后。
回到居所,柳明瑛正坐在灯下缝衣,见他进门,抬眼一笑:“酸梅汤晾好了。”
“嗯。”他递过玉瓶,“顺便带了解药。”
她接过,轻轻放在针线筐旁,像搁一件寻常物件。
赵承渊走到窗前,掏出那块染毒布条,丢进烛火。火苗猛地一窜,映着他右眼角的旧疤,一闪,熄了。
外头夜风穿街,吹得贡院门前红榜一角哗啦作响。
他伸手关窗,指尖碰到一缕细线——挂在檐下的风铃不知何时断了绳,正缓缓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