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赵承渊已经扛着沙袋冲进了河堤。
他脚下一滑,泥水直接灌进靴子,整个人差点趴进烂泥坑。旁边一个书院学子伸手去拉,被他摆手挡开:“别管我,先堆高东侧!水流已经开始打旋了!”
这三日暴雨没喘过气,青溪河眼瞅着就要破肚。官府征调的民夫不够,百姓拖家带口往高处跑,谁还顾得上守堤?赵承渊一嗓子吼醒书院那群书呆子:“你们要是现在撒手,明天就不是搬家,是收尸!”
话音刚落,堤面“咔”地一声裂开道缝,浑浊的河水像舌头一样舔了出来。
“快!沙袋堵口!”赵承渊抄起麻包就往裂缝里塞,肩膀顶住不断塌陷的土层。身后一群学子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搬、扛、压,有人指甲翻了都顾不上喊疼。
冷霜月不知啥时候来的,红衣在雨幕里一闪,拎着两捆粗绳从坡上跃下:“绑成三角阵,不然撑不过一刻钟。”她声音不大,但字字砸进泥水里。
赵承渊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咋又穿夜行衣来救灾?回头被人说是女鬼索命。”
“少废话。”冷霜月把绳子甩他脸上,“再犟一句,我就把你绑去山顶放风筝。”
众人哄笑中,临时挡墙终于垒了起来。可赵承渊蹲在缺口边,手指抠了抠湿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土……太松了,不像自然塌的。”
他掏出随身小刀往下一挖,刀尖“当”地撞上硬物——半截木桩,断口齐整,像是被什么工具凿过。
“系统,调地质扫描。”他在心里默念。
数据流瞬间铺开,地下结构图浮现在脑海:堤基深处有空腔,呈规律性分布,边缘痕迹与重型车轮碾压轨迹高度吻合。
“好家伙,这不是天灾,是有人拿青溪河当存钱罐,掏空了底儿还假装不知道。”赵承渊冷笑,“秦德海啊秦德海,你运的‘石材’怕是比棉花还轻吧?”
正说着,远处轰隆一声巨响,下游三百步处的堤坝猛地塌了一角,洪水卷着断木残枝冲了出来,一个老农连人带筐被卷进漩涡。
“有人落水!”有人尖叫。
赵承渊甩掉外袍就要跳,冷霜月一把拽住他胳膊:“你下去也是送死!”
“那你就看着?”他反手挣开,顺手抄起一根长竹竿,“我游得比狗刨还稳!”
话没说完人已扑进水里。浪头打得睁不开眼,他靠着系统预判水流方向,几下蹬腿逼近老农,竹竿精准戳进对方腋下,借力一挑,硬生生把人甩上了岸。
他自己却被暗流扯住脚踝,右臂蹭过石棱,一道血口子立马翻了出来。
爬上岸时,他半边袖子都红了,脸色发白,却还咧嘴笑:“没事,就划了道口子,比我上次加班猝死轻多了。”
冷霜月蹲下来撕他衣服:“你还真拿命开玩笑。”
“这不是有你在嘛。”他眨眨眼,“我家柳娘子说了,伤了得找冷姐姐处理,专业对口。”
冷霜月手一顿,瞪他一眼:“闭嘴,再贫就把你扔回河里。”
这时,柳明瑛带着几个仆役冒雨赶来,手里提着热粥、草药和干布巾。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扶起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把碗塞进他手里。
“喝点热的,别冻坏了。”她的声音不高,但在风雨里格外清晰。
百姓们原本还在吵嚷“谁负责”“赔不赔”,看到这一幕,渐渐安静下来。
有个老大娘抹着眼角嘀咕:“这赵公子自己都挂彩了,还救别人……人家媳妇也不躲清闲。”
赵承渊简单包扎完,拄着竹竿走到塌陷处,再次启动系统分析。降雨量、风向、泥浆沉积速度全数导入,倒推施工时间窗——**前夜子时至寅时**。
“就是那天晚上。”他眯起眼,“秦家商队登记运‘条石’五百斤,实际称重不到两百。剩下三百斤,运的不是石头,是盗采工具。”
他转身对围观百姓大声道:“想不想知道是谁挖空了河堤?”
人群嗡地一下炸开。
“是我赵承渊造的谣?”他冷笑,“还是有人趁下雨,偷偷把堤坝当自家后院拆?”
没人接话。
“来几个人,跟我挖暗沟!”他指着一处积水洼,“那里埋着证据。”
五分钟后,铁锹碰上了硬物。
一截碎木桩被扒出来,上面“王记建材”四个字清晰可见。
“认得吗?”赵承渊举起来,“上回他们想毁我的田,留下这玩意儿。这回,敢不敢说也是巧合?”
冷霜月默默站到他身后半步,手按在刀柄上。两名形迹可疑的汉子刚想溜,就被她一人一脚踹翻在泥里。
“带走。”她淡淡道。
州府差役这才姗姗来迟,带队的是个新面孔,一看场面早被控住,脸都绿了。
三天后,州官亲自登门。
秦德海革职待审,河工贪腐案全面彻查。赵承渊拒领赏银,只递上一份修堤方案:“钱花在刀刃上,别等明年再淹一次。”
州官叹口气,在匾额上写下两个大字:**义民**。
送匾那日,全城百姓夹道。孩子举着纸做的小伞,老人磕着烟斗点头,连街边卖烧饼的老汉都停下吆喝:“赵公子,给你留了个肉馅的!”
柳明瑛站在门口,笑着接过匾额,回头看他:“这回不用再说‘我家柳娘子说了’了吧?”
“不。”赵承渊摇头,“我还是得说——我家柳娘子说了,这匾得挂在正厅,谁反对谁扫地。”
夜里,雨终于停了。
他坐在书房擦伤口,药布刚解开,血又渗了出来。窗外檐滴嗒嗒响,像在数更。
冷霜月悄无声息出现在院墙上,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要走。
“喂。”他忽然开口。
她回头。
“下次别穿黑衣服来我家屋顶,容易被当成飞贼。”
“那你家飞贼,是不是也该换个锁?”她嘴角微扬,指尖弹出一枚铜钥匙,轻轻落在窗台上。
屋内烛火晃了一下。
赵承渊盯着那把钥匙,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仆役惊呼:“少爷!后院柴房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