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一宿没睡。
不是不想睡，是右臂那道旧伤像被塞了半截烧红的铁丝，一动就滋啦作响。他靠在书房椅上，手里捏着昨夜从刺客眼罩上撕下的布片残角，火已经烧过一遍，灰烬被柳明瑛亲手埋进了后院桂花树下。
“系统，回放热成像数据，时间点：子时三刻，屋顶西侧。”
【正在调取……】
墙上投影出模糊的红外影像——三道人形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干脆利落。就在第二人落地瞬间，画面边缘闪过一道微弱红斑，位置在院墙外巷口，停留不过两息，随即递出一个包裹模样的东西，转身就走。
“停。”赵承渊眯眼，“放大那个交接点。”
系统框出坐标，标记为【未知单位介入】。
“冷霜月！”他扬声喊。
话音未落，窗棂“啪”地被推开，红衣一闪，人已站在屋中，腰间双刀没出鞘，但脚底带风。
“说事。”她语气跟早市卖菜的大姐一样直接。
“巷口有人递包，你昨夜可察觉？”
冷霜月皱眉：“我没守那么远。但巡更队不会走那条死胡同，除非是送信的‘夜鹞子’。”
“夜鹞子？”赵承渊挑眉，“听着像黑话圈里的跑腿仔。”
“江湖上专接阴活的，收钱办事，不问缘由。”她顿了顿，“你要找的东西，大概率还在原地。”
赵承渊咧嘴一笑：“那还等啥？赶紧捡垃圾去啊。”
半个时辰后，冷霜月拎着个发霉的麻布包回来，往桌上一扔，溅起一片灰。
“垃圾堆里扒出来的，臭得能熏倒一头驴。”
赵承渊戴上鹿皮手套，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个青铜圆筒，表面刻着扭曲图腾，像是狼头和蛇尾缠在一起打结。
“系统，识别。”
【匹配完成：匈奴王庭左翼部族传信用印，用途：军情密递】
“哟，这玩意儿还挺正规。”赵承渊吹了声口哨，“谁这么讲究，打仗还搞个品牌LoGo？”
冷霜月冷冷道：“这筒子有机关。我路上试过，手指一碰凹槽，弹针飞出来，差点戳中我眼皮。”
“懂了，防盗版设计。”赵承渊摸着纹路，“看来得刷卡+输密码才能打开。”
他把筒子翻来覆去研究，发现底部一圈凹槽排列规律，像是某种节奏型敲击位。
“驼铃……”他忽然想起什么，“冷姑娘，你说这商队是从西域回程？”
“嗯。走的是楼兰古道，绕开官道，专捡荒漠小路。”
“那就对了。”赵承渊调出系统数据库，“查历年商队通行记录，提取驼铃震动频率。”
屏幕上跳出波形图，一段七拍节奏反复跳动——咚、哒、咚咚、哒、咚、哒哒。
“试试这个。”他转向柳明瑛，“娘子，把你那枚边贸通关印模拿来。”
柳明瑛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块铜印，递过去时还不忘叮嘱：“这是爹当年给我的信物，别弄坏了。”
“放心，我就蹭个指纹。”赵承渊把印模压进筒身凹槽，深吸一口气，用指节按着节奏轻叩七下。
咚、哒、咚咚、哒、咚、哒哒。
“咔。”
一声轻响，筒盖弹开，滑出一卷羊皮纸。
赵承渊屏住呼吸展开，纸上全是蝌蚪文似的符号，夹杂着星象图和箭头。
“系统，光学扫描+语义重构。”
【解码中……】
几息之后，一张边境地图浮现眼前，标注清晰：三日后，五百匈奴骑兵将绕过雁门主哨，沿枯河谷南下，袭击三座边村——青石堡、柳叶屯、白鹭集。
“好家伙，连午饭时间都规划好了。”赵承渊冷笑，“这不是偷袭，是下乡慰问。”
冷霜月盯着地图：“你打算上报兵部？”
“直接报？”赵承渊摇头，“我一个待考举人，突然掏出敌军行军图，人家不当我疯子也得当细作。”
“那你打算咋办？”
“走曲线救国路线。”他转头看向柳明瑛，“娘子，你不是说太傅府有个老仆，在边军粮道上当押官吗？”
柳明瑛点头：“陈伯，忠厚老实，消息灵通。”
“那就劳烦你以‘旧仆之女’名义，写封预警信，附上这块玉扣。”赵承渊从袖中取出一枚雕花玉饰，“就说娘家亲戚梦见边关起火，托人提醒一句。”
柳明瑛接过玉扣，轻声道：“你这谎撒得，跟唱戏似的。”
“关键是得让人信。”赵承渊笑，“梦里预警，比实打实的情报还管用——毕竟谁会编个梦去骗军情？”
柳明瑛出门不久，赵承渊便命人打造了个一模一样的青铜筒复制品，摆在书房案头最显眼的位置。
“钓鱼嘛，饵要够香。”他对冷霜月说，“王大人既然喜欢送香上门，这次咱也回赠点伴手礼。”
入夜，风静。
赵承渊躺在内室假寐，耳朵却竖着。冷霜月蹲在屋脊，像只熬夜盯外卖的猫。
果然，子时刚过，院墙外传来极轻的摩擦声——有人翻墙，动作比昨夜熟练得多。
黑衣人直扑书房，伸手就抓桌上的青铜筒。
“逮住了。”赵承渊在心里默念。
冷霜月从屋顶跃下，一脚踹翻窗扇，双刀出鞘如闪电劈落。那人反应也不慢，反手甩出三枚飞镖，却被她侧身躲过，刀背磕中膝盖，当场跪地。
另外两人从两侧包抄，一个被陷阱绊倒，另一个刚拔剑，冷霜月已欺身近前，刀柄砸中太阳穴，直接放倒。
只剩跪地那人还想咬舌，冷霜月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后颈，顺势掰开嘴——毒囊已破，嘴角渗黑血。
“又是这套。”她啐了一口，“宁死不当俘虏，训练有素啊。”
赵承渊拄着拐杖走出来，蹲下检查尸体，从腰间摸出块金属牌，借着月光一看，上面刻着个“王”字，底下还有细纹暗记。
“王守仁的人？”他冷笑，“老王啊老王，你家死士都快成我家常客了。”
冷霜月把三具尸体拖到后院，点了把火。火焰升腾时，她将那块腰牌扔进去，看着它慢慢熔成一团黑疙瘩。
她跳回屋脊，望着赵承渊窗口，声音冷得像霜降后的井水：
“你以为破解个密码筒就是破局？”
赵承渊正盯着系统界面，边关地图上，倒计时数字跳动：71:59:48。
他听见冷霜月的话，没回头，只说了句：
“我家柳娘子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我现在就是高个子。”
冷霜月站在屋脊，风吹得她红衣猎猎。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半撮灰褐色粉末，闻起来和昨夜刺客用的熏香一模一样。
她盯着那粉末，眉头越皱越紧。
远处更鼓敲了三下。
她正要合上布包，忽然发现粉末里混着一根极细的金丝，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她用指甲挑起来，对着光看了两秒。
那金丝弯成一个“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