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最后一段土路,客栈招牌在晨雾里晃出个歪斜的影儿。赵承渊跳下板车,顺手把柳明瑛扶下来,她脚刚沾地,肚子就轻轻顶了下他的胳膊——这动作他熟,意思是“饿了”。
冷霜月最后一个落地,靴子踩得石板响,手里还拎着那对双刀,像提两根烧火棍。
“老槐树客栈”,名字听着接地气,门脸却窄得像个抠门掌柜的钱袋。三人刚踏进去,一股炖鸡香扑面而来,阿福搓着手从后厨钻出来:“东家,饭菜都齐了,就等您动筷!”
赵承渊刚在桌边坐下,筷子还没拿稳,眼前突然一红。
【警告:检测到膳食含‘牵机引’,持续摄入七日可致瘫痪。】
他手一抖,筷子“啪”地掉桌上。
抬头一看,柳明瑛已经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
他脑子“嗡”了一下,但脸上立马堆起苦笑,抬手扶额:“哎哟,老毛病又犯了,这天寒地冻的,我这腰眼直抽筋。”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把自己碗筷全扫地上,顺势低头,系统视野瞬间展开。
三道菜上头飘着淡淡红光,炖鸡最亮,米粥次之,连那盘炒豆腐都泛着可疑的粉晕。
他飞快掐算毒素吸收速度,还好,柳明瑛就吃了两口,毒物还没入血。
他不动声色朝冷霜月眨了下左眼——这是他们上船前约好的暗号:**有情况,别动**。
冷霜月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手指却轻轻敲了三下桌面:**收到,等令**。
赵承渊捂着腰站起身:“阿福,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就说老寒腿犯了,疼得走不了道。”
阿福一溜烟跑了。冷霜月起身跟去后厨“帮忙端菜”,人影一闪就没影了。
赵承渊坐在那儿,一边哼哼唧唧装病,一边让系统启动“气味轨迹建模”。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的药味,顺着风向倒推,源头直指灶台角落那个灰扑扑的陶罐。
他眯眼盯着那罐子,心里冷笑:这玩意儿搁厨房,比老鼠藏粮还隐蔽。
半个时辰后,冷霜月回来了,袖口微鼓,眼神冷得能结冰。
“找到了,”她低声,“陶罐里是无色粉末,我取了样。正要走,被个伙计撞见,嚷嚷‘抓贼’,现在后厨一堆人拿着扁担堵门。”
赵承渊咧嘴一笑:“好戏该开场了。”
他抄起桌上那盘炖鸡,大步走向后厨,冷霜月紧随其后。
厨房里七八个壮汉举着锅铲扁担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个穿绸衫的胖子——掌柜的,正指着冷霜月鼻子骂:“女流之辈擅闯重地,偷我秘方,今日不赔三千文,休想出门!”
赵承渊把鸡往案板上一放,笑呵呵:“各位先别急,咱讲讲理。”
他掰开鸡腿,指着翅尖:“这鸡是活杀现炖,按理说肉色鲜亮,可你们瞧,翅尖发紫,像是泡过药水。”
又舀了勺米粥:“新漕粮运到才三天,哪来的霉气?分明是有人往米里掺了陈仓底子。”
掌柜脸色微变,但嘴硬:“你胡扯什么!我家饭菜天天有人吃,没一个出事!”
赵承渊不急,抬手在空中一划,系统三维画面直接投影在墙上——只见半夜时分,一道黑影潜入厨房,打开陶罐,往调料瓶里滴了几滴液体,动作熟练得很。
“认出来没?”赵承渊指着画面,“这手法,跟秦德海商队下毒一模一样。”
他又逼近一步,盯着掌柜右手小指:“你昨儿摸完毒粉,只擦了两下,指缝里还有溶剂残留,洗不干净了。”
掌柜额头冒汗,还想狡辩,冷霜月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衣领,反手甩上房梁。
“咔嚓”一声,房梁绳索被刀背挑断,掌柜整个人倒吊下来,脑袋冲地,脸涨得通红。
“说!”冷霜月一脚踩住他肩膀,“谁让你下的毒?不说,我先割你耳朵下酒。”
“饶命!我说!”掌柜吓得裤裆一湿,“是个灰袍管事送来的药,说是‘调理肠胃’的补品……每三天来一趟,给十两银子,交接在城南济世堂后巷……”
赵承渊瞳孔一缩。
**济世堂**。
王守仁母族开的医馆。
他记得清清楚楚,第五章母亲吃的毒药,成分和这“牵机引”八成相似。
系统自动弹出提示:【关联历史数据匹配度87%】。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老王啊老王,江上没弄死我,改玩阴的了?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只挥挥手:“把他放下吧,留着当饵。”
冷霜月收刀,一脚踢松绳结,掌柜“咚”地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赵承渊蹲下,拍了拍他脸:“听着,明天那管事再来,你照常接货,别露馅。要是敢通风报信……”他指了指冷霜月的刀,“她真会割你耳朵下酒。”
回房后,柳明瑛已经在煮药。
她把那碗吃过的青菜倒进炉子里烧了,又熬了一锅绿豆甘草汤,自己先喝了一口,确认无毒,才让赵承渊喝。
“没事,”她淡淡说,“我从小练五禽戏,排毒快。就是舌头有点麻,估计是沾了点。”
赵承渊心疼得牙痒:“下次吃饭前喊我一声,让我先验毒。”
“那你得少吃点,”她瞥他一眼,“不然天天装病打翻碗,人家以为你肾虚。”
他差点呛着:“我那是演技!”
夜里,他坐在灯下,袖中蜂针机关已装妥,手指时不时摸一下卡簧。
系统地图上,“济世堂”三个字被红圈标出,像颗埋在京城里的眼雷。
冷霜月没回房,盘坐在房梁上,刀横膝前,眼睛半闭,耳朵却竖着听院外动静。
柳明瑛守在药炉旁,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安静得像幅画。
可那双眼,亮得吓人。
第二天一早,阿福端着洗脸水进来,嘀咕:“掌柜的今儿怪得很,见人就笑,笑得瘆得慌。”
赵承渊擦了把脸,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来了!”阿福扒着窗缝往外看,“灰袍子,背着药箱,正往后厨走呢!”
赵承渊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冷霜月睁眼,刀刃轻响。
柳明瑛熄了炉火,默默把一包新金创药塞进赵承渊的包袱底层。
赵承渊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妻子。
“你说,文章写得出格,才压得住邪风。”
她点头:“可有时候,风太大,光靠文章不够。”
他笑了。
拉开门。
晨雾未散,檐下雨滴轻响。
后厨门口,灰袍管事正把一个小瓷瓶递给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