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渡口边,盯着那艘运粮船。船夫低着头系缆绳,手指发抖。他眯眼看了两秒,转身就走。
“换船。”他说。
冷霜月跟上来:“这艘不行?”
“缆绳磨得不对,不是常用水道的人干的活。”赵承渊头也不回,“底舱有夹层,我刚才摸过船板,空响。”
他直接走向码头另一侧停着的一艘官船。这是押运专用的双层平底船,船身宽,吃水稳,原本是备用的。
“你去盯那三个水手。”赵承渊压低声音,“夜里别让他们靠近货舱。”
冷霜月点头,身影一晃就没了。
天黑前,队伍上了新船。粮车卸下物资搬进舱室,赵承渊亲自把防水布包塞进最里层的铁箱,上了三道锁。他靠在舱壁上喘了口气,右眼角那道疤隐隐作痛。
半夜,系统弹出红框:【体温异常,右后侧水手心率超标】
赵承渊睁眼,没动。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轻,但频率乱。过了会儿,冷霜月掀帘进来,坐到他对面。
“那人去过东厂。”她说,“去年缉拿私盐案,他在外围守过门。”
赵承渊嗯了一声:“等他动手。”
两人没再说话。船在河上走,水声哗啦,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灯影乱晃。
到了芦苇荡,两岸高,水窄,船行得慢。赵承渊站在甲板上,手搭在刀柄上。冷霜月在他身后半步,双刀未出鞘,但指节发白。
突然,一支火箭从左边芦苇丛射出,钉进主舱顶棚。火苗蹭地烧起来。
紧接着,右边也射出一排箭,全是带火油的毒焰箭。箭头泛绿光,落地就炸,一股子乌头碱混着硫磺的味道冲进鼻腔。
“趴下!”赵承渊一把将冷霜月拽倒。
轰——
主舱炸了。火药桶被引燃,整艘船猛地一震,木板飞溅。热浪扑面而来,赵承渊耳朵嗡嗡响,嘴里全是灰。
他爬起来,看见火势已经封住前后通道。敌人的火箭还在不断射来,位置精准,显然是早就测算好的射击点。
“有人指挥。”冷霜月抹了把脸上的血,“不是散兵。”
赵承渊咬牙:“秦德海的人。”
他想起第十七章,那批走私药材里的毒焰配方,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们想烧死我们,顺便毁掉数据。”他说。
冷霜月盯着火势:“跳河?”
“只能这样。”
赵承渊冲进火场边缘,抢出那个铁箱。箱子外层烫手,但他没松。他把箱子递给冷霜月:“这里面是系统备份,全靠它翻盘。你游出去,顺流十里,柳娘子安排了接应。”
冷霜月摇头:“那你呢?”
“我拖住他们。”赵承渊把箱子硬塞进她怀里,“快走!”
又一支火箭射来,砸在甲板上炸开。冷霜月被气浪掀翻,但她立刻翻身站起,抱着箱子往船尾跑。
赵承渊抽出刀,一刀劈断缆绳,让船顺着水流打横,挡住追兵视线。他回头看了一眼,冷霜月已经跳进河里,身影消失在水面下。
火越烧越大。他正要跳,一块烧红的铁片从空中落下,砸中肩膀。他闷哼一声,栽进水里。
河水冰凉。他呛了几口,挣扎着浮上来,四周全是漂浮的燃烧物。他拼命划水,躲开一片火油区,往岸边游。
岸上有人声。火把亮起,脚步逼近。
他潜入水下,摸着河底往前爬。肺快炸了,才敢冒头吸气。眼前是一片浅滩,芦苇密布。
他手脚并用爬上岸,趴在地上不动。耳朵还在嗡,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远处火光照着河面,那艘船已经烧成骨架,慢慢下沉。
他撑着站起来,沿着芦苇往下游走。每走一步,腿都在抖。
忽然,脚踢到个东西。
低头看,是个小木盒,漆都掉了,泡在水里半沉半浮。他捡起来,打开。
里面没有胭脂,只有一张叠好的纸条。展开看,字迹潦草:**顺流十里接应**
他认得这盒子。冷霜月有次喝多了,说她有个妹妹,死在战乱里,留了个空胭脂盒当念想。
他攥紧盒子,继续往前挪。
没走多远,又看见个东西漂在水面。
是只木偶娃娃。没上色,刻工粗糙,穿一件小布衣,头发用墨线画了几笔。他捞起来,发现左手缺了一根手指——和冷霜月酒后拿出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愣住。
原来她一直带着。
他把木偶塞进怀里,贴着胸口。那里还揣着柳明瑛缝的护腕,湿漉漉的,压着心跳。
岸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停留,弯腰在芦苇丛里爬行。泥水灌进伤口,疼得他咬牙。
终于看到一处洼地,他滚进去,缩在草堆里。
意识开始模糊。他摸了摸怀里的木偶,确认还在。
远处,河面渐渐平静。火灭了,人声散了,只剩水流声。
夜空上,月亮出来了。
不是一轮,是两轮。
一大一小,一明一暗,悬在云层之间,像当年乡试那晚。
只是这次,没人点灯等他回家。
他闭上眼,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靠近。
不是脚步声,是呼吸。很轻,但就在耳边。
他想拔刀,手却抬不起来。
一只胳膊伸过来,架住他的腋下。
他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张脸,在月光下模糊不清。
那人没说话,用力把他往上拖。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双月依旧挂着。
然后彻底昏过去。
那人背着他在芦苇丛中小心前行,脚下踩断一根枯枝。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