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话音刚落,赵承渊的手已经摸到了袖子里那个小布包。硫磺混着硝石的颗粒感从指尖传来,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后院木鸢静静停在支架上,冷霜月正蹲在右翼旁拧紧最后一颗铜扣。她抬头看了眼赵承渊,顺手把一包火油弹卡进翼下槽位。
“西厢点火,引开守卫。”赵承渊跳上木鸢,抓稳扶手,“书房地砖有暗扣,我带了钥匙片。”
冷霜月点头,一脚踢开支架。木鸢顺着斜坡滑出,两人借着风势腾空而起。
夜风扑面,皇城屋脊如墨浪翻滚。王宅在东南角,黑压压一片,檐角挂着几盏灯笼,巡逻人影来回晃动。
“铁网还在。”冷霜月低声道。
赵承渊眯眼一看,果然,院子上方拉了三层细铁丝网,专防飞贼。正面硬闯必被缠住。
“按计划。”他说。
冷霜月手腕一抖,一枚火油弹甩出。划过半空,“啪”地砸在西厢窗棂上,火光炸开,浓烟冲天。
“走水了!”院内立刻乱成一团,守卫提桶拎盆往西厢跑,铁网附近的哨岗也抽调过去。
就在这一瞬,木鸢俯冲而下,掠过屋顶,两人同时跃下,落在东侧偏房瓦面上。冷霜月一个翻滚卸力,赵承渊则直接滚到屋檐边,扒着瓦缝往下看。
书房门紧闭,门口只剩两个死士守着。
“我去牵制。”冷霜月抽出双刀,但没出鞘,只是轻轻拍了下刀柄,“你动手。”
她说完,纵身跳下,落地时故意踩响一块青砖。两个死士立刻警觉,举刀迎上。
赵承渊趁机翻下房顶,贴墙根潜行,绕到书房后窗。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铜片——正是之前从城隍庙地道里顺出来的锁芯残件。
蹲下身,他撬开窗台下的地砖,露出一个方形暗格。手指探进去,摸到一层蜡封。
抽出来一看,是卷泛黄纸笺。
他借着远处火光扫了一眼,字迹潦草,但内容清楚:**“匈奴单于已应约,冬至前兵发雁门关,届时内应自启城门。”** 落款是个花押,和伪造圣旨上的笔迹几乎一样。
系统提示在他脑中响起:【密信笔迹与王守仁私印匹配度98.7%,确认为通敌证据】。
赵承渊把密信塞进贴身内袋,正要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院门口人影涌动。
死士头目带着十几人杀回来,个个刀出鞘,眼神凶狠。
冷霜月被逼到墙角,背靠墙壁,手中双刀终于出鞘,寒光一闪,逼退两人。
赵承渊没跑。他站直身子,迎着刀锋往前走了两步。
死士头目愣了一下,刀尖停在他喉前三寸。
“你们主子,可还信得过你?”赵承渊冷笑。
对方皱眉,还没反应过来,赵承渊突然伸手,把那封密信塞进他怀里。
“带回去。”他说,“告诉他——赵某的火,烧得可暖?”
死士头目僵在原地,手下人也不敢动。谁都知道,这种东西,交上去是死,不交也是死。
冷霜月抓住机会,一刀劈断头顶铁网一角,翻身跃起。她朝空中一挥手,木鸢感应到信号,从高空俯冲而下,翅膀展开,稳稳掠过院墙。
赵承渊往后退两步,猛地蹬地跃起。冷霜月伸手一拽,把他拉上木鸢后座。
两人刚坐稳,几支箭矢擦腿而过,“夺夺”钉在机翼上。
“抱紧!”冷霜月猛扯缰绳,木鸢一个急转,冲上云层。
下方王宅火光冲天,人声嘈杂。死士头目站在院子里,手伸进怀里摸出那封密信,纸面已经被汗水浸湿。
赵承渊坐在木鸢上,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里鼓着一小块硬物——密信还在。
冷霜月操控方向,木鸢越过几条街巷,朝着御史台方向滑翔。
“你刚才那一招,够损的。”她开口。
“不是损。”赵承渊咧嘴一笑,“是让他们自己咬自己。”
冷霜月没接话,只是一脚踹开操纵杆上的松动铜钉,木鸢微微倾斜,避开一座高塔。
“下次别玩这么险。”她说,“要是他们当场杀了你,证据就没了。”
“不会。”赵承渊摇头,“死士最怕担责任。那封信,他们会藏起来,等王守仁问起才敢说。等他问起,就是怀疑开始的时候。”
冷霜月哼了一声:“你算准了人心。”
“不是算。”赵承渊拍了拍胸口,“是知道当官的都怕背锅。”
木鸢继续飞行,皇城轮廓在脚下铺开。远处柳府方向,一盏灯还亮着。
赵承渊望着那点光,没再说话。
冷霜月察觉他的视线,随口问:“接下来怎么走?”
“娘子得出手了。”他说。
冷霜月眉毛一挑:“你是说……让她传信?”
“她比谁都合适。”赵承渊点头,“王党不敢动太傅的女儿,边关那边也认得她的印鉴。”
“可她现在有孕在身。”冷霜月语气沉下来,“你不担心?”
“担心。”赵承渊声音低了些,“但这事必须快。冬至前雁门关要是没准备,三万将士就得喂狼。”
冷霜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把你家柳娘子当万能钥匙使。”
“不是万能。”赵承渊也笑,“是唯一信得过的。”
木鸢缓缓下降,眼看就要落到御史台后院。冷霜月调整尾翼角度,准备降落。
就在这时,赵承渊突然抬手,一把按住她肩膀。
“等等!”
冷霜月立刻收力,木鸢在空中打了个旋。
“怎么了?”她问。
赵承渊盯着下方——御史台后院角落,有个黑影正蹲在木鸢支架旁,手里拿着工具,像是在拆什么。
“有人动过机关。”他说,“不是我们的人。”
冷霜月眯眼一看,那人穿着差役服饰,但腰带上没有编号牌。
“东厂的。”她冷笑,“胆子不小,这时候还敢来偷梁换柱。”
赵承渊摸了摸袖中密信,低声说:“先别惊动他。”
冷霜月点头,操控木鸢悄悄降落在隔壁屋顶。两人轻巧落地,借着屋檐阴影靠近后院。
那差役还在摆弄木鸢左翼的连接轴,嘴里嘀咕:“只要断一根枢轴,飞不起来,上面怪不到我头上……”
赵承渊从墙边捡起一块碎瓦,轻轻一弹。
“啪!”
瓦片击中院中铜铃,发出清脆响声。
差役吓一跳,猛地回头。
没人。
他迟疑着站起身,朝声音来源走去。
就在他转身刹那,冷霜月闪身而出,一脚踢飞工具箱,反手将人按在地上。
赵承渊走过来,蹲下,掀开对方衣领——里面穿着黑色软甲,袖口藏着一枚东厂暗令。
“谁派你来的?”他问。
差役咬牙不答。
冷霜月抬脚踩住他手腕:“不说?我帮你松松骨头。”
“我说!”差役慌了,“是督主下令!说木鸢要是再飞一次,就让你们摔死在城里!”
赵承渊冷笑:“他还真怕我们查下去。”
冷霜月扭头看他:“怎么处理?”
“留着他。”赵承渊站起身,“让他回去报信——就说木鸢修好了,明天还要飞。”
冷霜月一愣:“你不怕他搞鬼?”
“怕。”赵承渊拍拍手,“但我更想看看,东厂还能蹦跶几天。”
他转身走向书房方向,脚步沉稳。
冷霜月把差役绑好塞进柴房,追上来问:“密信真要交给柳明瑛?”
“已经决定了。”赵承渊头也不回。
冷霜月停下脚步:“那你告诉她,别在路上喝凉水。上次她送文书,回来就病了三天。”
赵承渊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挺关心她。”
“不是关心。”冷霜月别过脸,“是怕她出事,你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赵承渊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御史台大门。夜风穿过长廊,吹动檐下那只修好的木鸢,新装的右翼轻轻颤了一下。
赵承渊走到书房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忽然停住。
“冷霜月。”他低声说。
“嗯?”
“明天早上,帮我煮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