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的马车刚过城门,手里还攥着那份湿漉漉的竹简。农事简报上的字被水晕开了一角,但他已经记住了——江南双季稻成,百姓存粮翻倍,连村口小孩都能背《农政十六条》。他把竹简塞进袖袋,对赶车的亲卫说:“不去府里了,去京郊兵工厂。”
亲卫愣了一下:“大人不歇口气?您一路都没合眼。”
“歇什么,地里能长出粮食,咱们的铁匠铺子也得打出能打仗的东西。”他拍了下车板,“现在最怕的不是没饭吃,是有人盯着咱们的饭碗想抢。民富了,军不能弱。”
马车颠簸着往北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远处兵工厂的烟囱冒着黑烟,炉火通红,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
到了门口,赵承渊跳下车,直奔锻造车间。几个工匠正围着一口大炉子忙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衣裳都湿透了。中间站着个老匠人,两鬓花白,手背上全是烫伤留下的疤。他看见赵承渊进来,手一抖,差点把铁钳扔了。
“赵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造的‘连发弩’。”赵承渊走到台前,伸手摸了摸刚出炉的弩身,“百炼钢?”
“是!用了七道淬火,加了炭铁混合料,比以前硬三成。”老匠人声音有点发颤,“这东西费工费料,朝廷批了三个月工期,我们日夜不停,总算赶出来了。”
赵承渊点点头:“试过吗?”
“还没敢上靶场……怕万一不成,砸了名声。”
“那就现在试。”他说完,朝门外喊了一声,“冷霜月!”
红影一闪,冷霜月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她看了眼桌上的连发弩,拎起来掂了掂:“挺轻。”
“十箭连发,百步外靶心。”赵承渊说,“你来。”
冷霜月没多话,扛弩出门,几步上了校场高台。风卷起她的红衣,左臂旧伤隐隐作痛,但她站得笔直。
百步外的靶子画着红圈。她抬手,扣动机关。
“咔!咔!咔!”
十支短矢接连射出,破空声像雷滚过天边。箭矢钉入靶心,最后一支甚至把前面几根的尾羽都震得晃动不止。
全场静了几息。
接着,哗的一声炸开了锅。
随行的几个兵部官员瞪大了眼。有个穿绿袍的嘟囔:“这玩意儿真能在战场上用?沙尘一起不得卡壳?”
话音未落,冷霜月已收弩回鞘,走下高台。她路过那人身边时淡淡说了句:“那你上阵试试,看是你嘴快,还是这箭快。”
老匠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赵大人!”他嗓音嘶哑,“小人二十年前提过改良兵器,被说成‘奇技淫巧’,贬去烧炭。今天……今天我亲眼看着它成了!您这不是造兵器,您是给咱们大明的脊梁重新锻了一根铁骨啊!”
说着,他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其他工匠也陆续跪下,齐声道:“赵大人此举,强我大明!”
赵承渊赶紧上前扶起老匠人:“别这样,该谢的是你们。我没流过汗,没挨过烫,哪来的利器?这是你们一锤一锤敲出来的。”
老匠人抹了把脸,哽咽着点头。
这时,一辆青呢轿子缓缓停在场外。帘子掀开,柳太傅拄着拐杖下来,慢悠悠踱到赵承渊身边,看了眼靶场上还在震颤的箭尾,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工匠,抚须一笑:
“后生可畏。”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压得整个校场都安静了。
赵承渊转头看他:“您这话,是同意推广了?”
柳太傅没直接答,只说:“当年先帝砍了三个提议火器改制的工部郎中,说‘以仁义治天下,不恃凶器’。如今你能把这事办成,还不激起反弹……说明不只是器物变了,人心也变了。”
他顿了顿:“我支持你发文全国,设军工坊,统一度量,量产此弩。”
赵承渊笑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敢往下推了。”
柳太傅摆摆手:“不用谢我。我是看明白了,你搞农业,让百姓吃饱;搞工业,让军队有刀。这一农一工,才是真正的安邦之本。”
说完,他转身登轿,走了。
冷霜月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呢?”
赵承渊望着远处的靶场,风吹动他的官袍角:“接下来,得让每个边关士兵都用上这弩。不只是弩,还有盔甲、火药、战车……咱们不能再靠人命填战线了。”
冷霜月点头:“我已让夜枭营整理各边镇装备清单,三天内报上来。”
“好。”他回头看了眼仍在忙碌的工匠们,“让他们轮班休息,别累垮了。告诉他们,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正说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支线任务完成:提升军事工业】
赵承渊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冷霜月瞥他一眼:“笑什么?”
“我在想,”他说,“有霜月在——这兵器,当得锋利。”
冷霜月哼了一声:“少扯我身上。你心里清楚,真正厉害的不是机关,是能让这些匠人抬起头来干活的人。”
赵承渊没反驳,只把袖子里那张湿竹简掏出来,轻轻放在炉边的石台上。上面还沾着江南的泥水,字迹模糊,但能看出一行小字:“今年秋收,可增仓三万石。”
他看着那行字,久久没动。
远处,新一批铁胚被投入熔炉,火焰猛地蹿高,照亮了墙上挂着的设计图——那是李铁匠画的水力锻锤草图,角落写着五个小字:“为国造重器”。
赵承渊转身往外走。
冷霜月跟上:“回府?”
“不。”他说,“去工部衙门。我要亲自拟一份《军工令》,从今往后,工匠入册,等同吏员,待遇参照九品官。”
冷霜月挑眉:“不怕那些清流骂你抬举匠人?”
“骂?”赵承渊冷笑,“等他们穿上咱们造的铠甲,拿着咱们做的弩上战场,看他们还骂不骂。”
两人走到门口,马车已备好。
赵承渊刚要上车,忽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年轻学徒追出来,手里捧着一块铁牌,气喘吁吁:“赵大人!这是……这是我们刚刻的新厂徽!您看看合不合意!”
赵承渊接过铁牌。上面铸着一把展开的曲辕犁和一柄长弩,中间是个“工”字,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利民强军”。
他盯着看了三秒,用力点头:“就用这个。”
学徒咧嘴笑了,转身跑回去。
赵承渊把铁牌递给冷霜月:“挂车上。”
冷霜月接过,随手用匕首钉在车厢侧板上,发出“铛”的一声响。
赵承渊坐进车里,掀开帘子最后看了眼兵工厂。炉火熊熊,锤声如雷,十几个工匠正合力抬起一根粗大的钢轴,准备安装到新式水力锻锤上。
他放下帘子。
马车启动。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车内,赵承渊闭目养神。
冷霜月忽然开口:“下一盘棋,是不是该动文教了?”
赵承渊睁开眼:“你猜对了。明天早朝,我要提建‘实学院’,专教算术、格物、器械制造。”
“那帮老学究非跳脚不可。”
“让他们跳。”他说,“等我们的学生造出能飞上天的木鸢,他们自然就闭嘴了。”
冷霜月难得笑了下:“说到木鸢……你书房那个,修好了吗?”
赵承渊一愣,随即摇头:“没呢。娘子说再不收拾,要拿去炖鸡汤了。”
两人同时笑出声。
马车驶出城郊,朝阳正好。
车轮继续转动,碾向京城方向。
车底阴影里,那块铁牌随着震动微微发亮,上面的“工”字在阳光下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