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刚进工部衙门,指尖还在回想系统界面的滑动触感。上午那道红光闪过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工业改革才刚开始,图纸、人员、材料全在走流程,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破绽。可系统不会骗人,【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动】这八个字像根刺扎在脑子里。
他直接去了文书房。李进迎上来,脸色发白,手里抱着一卷图纸。
“赵大人,出事了。”李进声音有点抖,“水渠图被人改了。”
赵承渊接过图纸摊开,眉头立刻皱紧。渡槽角度偏了七度,表面看只是微调,但汛期一来,水流冲击力会集中在左侧堤坝,不出三天就得塌。
“最后一次修改是什么时候?”
“子时三刻,签章记录是……没人签字。”
赵承渊冷笑一声。半夜改图纸还不留名,胆子不小。他立刻让亲卫封锁档案房,调出系统比对原始稿和现行稿。两份图叠在一起,错位的地方亮起红边,像刀割过一样明显。
“不是失误。”他说,“是冲着毁堤来的。”
李进低头不说话。他是技术官,做事一向规矩,这种偷偷摸摸改图的事他见都没见过。现在出了事,他脸上挂不住,手心全是汗。
赵承渊没怪他。这种人最好利用,认真但不懂防人。他转头写了个条子递给亲卫:“去查今晚谁碰过这卷图,一个不漏。”
冷霜月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身黑衣还没换,腰上双刀挂着露水。她看了眼图纸,又看向赵承渊:“西城染坊那边有动静,有人烧纸,风里带着焦味。”
“带匈奴文的那种?”
“半张,剩下的灰被风吹走了,但我捡到了一角,上面有个‘北’字,用的是草原右书体。”
赵承渊眼神一沉。东厂的人不会写这个,王蒙手下也没这水平。能接触工部密档又能写匈奴文的,只有一种可能——内外勾结。
他想起早上宫墙上那个灰袍人。当时只觉得可疑,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偶然出现的影子,而是有人在盯着他的动作。
“你去盯工部夜间送文的路线。”他对冷霜月说,“特别是送去兵部和户部的加急件,别让人中途掉包。”
冷霜月点头,转身就走。出门前顿了一下:“要不要带刀?”
“带。”赵承渊说,“这次不是演戏,真敢动手的,当场拿下。”
冷霜月走了。赵承渊坐下来,把整件事重新捋一遍。止战策推行三个月,边境粮价跌了四成,百姓开始做生意,连匈奴那边都有商队南下。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可越是太平,越容易藏鬼。
他忽然想到异国王子。那家伙前天还来找他谈香料换铁器的事,态度热情得过分。一个波斯商人,干嘛关心大明的水利建设?
“备马。”他站起身,“去驿馆。”
驿馆守卫认得他,没拦。他直奔后院鸽笼,发现那只海东青不在。侍从站在旁边喂小米,神色如常。
“你们这鸟飞得远吗?”赵承渊随口问。
“不远,就在城里转转。”
“哦?”赵承渊笑了,“那它翅膀上绑个小竹管干嘛?装装饰?”
侍从脸色变了。
当晚,赵承渊安排神机营在驿馆外埋伏。二更天,那只海东青果然起飞,翅下绑着细管。一支弩箭悄无声息射出,正中左翼。鸟摔在屋顶瓦片上,发出闷响。
亲卫爬上屋脊取下竹管。里面是张小纸条,沾着血迹。拿回书房显影,是一串数字编码。系统一秒破译:指向雁门关北段未完工的堤坝坐标。
赵承渊把纸条拍在桌上。这是赤裸裸的破坏指令。对方知道新堤在哪,知道施工进度,甚至知道什么时候最容易出事。消息一定是从内部传出去的。
他正要下令彻查所有经手工程的官员,冷霜月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个人,黑布罩头,左袖撕开,露出一排蛇形纹身。
“抓到了。”她把人往地上一扔,“在西城染坊交图纸,用的是东厂火漆封印。”
赵承渊蹲下,掀开黑布。是个瘦高男人,满脸横肉,牙缝里咬着毒囊。他还没开口,那人猛地一咬,嘴角渗出血丝。冷霜月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下巴,硬生生把毒囊夹了出来。
“想死?”她冷笑,“没那么容易。”
赵承渊翻他身上东西,找到一块铜牌,刻着“影蛇七队”。确实是东厂旧部。再搜内袋,掏出一封信,墨迹新鲜,写着:“堤成之日,即是溃时。”
信尾画了个狼头图案。
他认得这个标记。十年前冷家堡被灭门那晚,现场墙上就有同样的狼头。那是匈奴左贤王的私印,专门用来标记仇敌。
“这不是东厂单独干的。”赵承渊站起来,“是有人把工部的情报,通过东厂残党,送给了匈奴。”
冷霜月点头:“我抓他之前,看见另一人翻墙跑了,穿的是工部杂役的衣服。”
赵承渊立刻下令:“封锁全城四门,查所有进出的文书箱,特别是送往边关的。另外,把李进叫来。”
李进很快赶到,看到地上的俘虏吓了一跳。
“我不认识他!”他连忙摆手,“我发誓没见过这个人!”
“我相信你。”赵承渊说,“但你的监管出了问题。谁能半夜进档案房改图而不留签名?”
李进说不出话。他确实疏忽了。最近忙着对接十处互市选址,文书堆成山,哪顾得上看每一道签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今早收到的匿名信副本,说是有人冒充工部官员去库房领料。我没当回事,以为是同僚恶作剧……”
赵承渊接过一看,纸上写着三个字:**小心南风**。
又是这三个字。
柳明瑛之前也提过一次。当时他没在意,现在看来,这可能是某个暗线在提醒他们。
“南风”不是方向,是代号。
他抬头对冷霜月说:“明天开始,你亲自带队巡查工部、兵部、户部之间的文书传递。所有加急件必须双人押送,中途不得换手。”
冷霜月应声领命。
赵承渊走到窗前。皇城夜景灯火点点,看似安宁。可他知道,有些事正在地下蔓延。一场看不见的仗已经打响。
他拿起那张染血的图纸,轻轻抚过被篡改的渡槽位置。手指停在那里,像按在伤口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亲卫来报:“大人,查到了。今天下午,有个自称工部主事的人去漕运司调阅了近期水文记录。登记名字是假的。”
赵承渊没回头,只问了一句:“他骑什么马?”
“黑马,马鞍上有波斯花纹。”
赵承渊眯起眼。
异国王子今天穿的是一件绣金长袍。
他放下图纸,转身走向门口。
“备马。”
冷霜月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夜风掀起衣角。府门前石狮子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赵承渊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黑马原地转了个圈。
他最后看了一眼皇宫方向,低声说:
“走,去会会那位‘做生意’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