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宫门前,手还贴在胸口。那块刚接上的模块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肉上。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把右手慢慢收回来,塞进袖子里。
他知道刚才在地宫看到的一切不能说。系统不是他独有的,前朝就有,还有人死在了路上。红袖差点杀了他们,冷霜月拼着伤势挡刀,这些事都得压住。
但现在不是想的时候。
鼓声响了三通,金銮殿的门缓缓打开。
他抬脚走进去,靴底踩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文武百官已经站定,新皇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捏着一串檀木珠子。
朝会开始没多久,礼部尚书王氏家主就出列了。他穿着深紫袍,腰间玉带雕着云鹤,声音又稳又硬:“启禀陛下,今年春闱贡院修缮需银八万两,工部已拨款六成,余下两万……臣请从内帑支取。”
赵承渊站在第三排,忽然往前一步。
“臣有本奏。”
全场静了一瞬。
王氏家主回头看他,眉头一挑。
赵承渊不看他,直接跪下:“臣请推行‘分科取士’——设经义、算学、律法、农政四科,凡有才者皆可应试,不限出身门第。”
话音落地,殿内炸了锅。
有人冷笑,有人皱眉,还有老学士直接拍了扶手:“荒唐!自隋唐开科以来,士农工商各有其位,你让贩夫走卒与我子弟同坐考场?纲常何在!”
王氏家主也笑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赵大人如今是兵部尚书,管边关战事也就罢了,怎么连科举都要插手?莫非是要让那些卖豆腐的、扛麻袋的也来当官?”
赵承渊没动。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双手高举:“这是臣用三年时间整理的数据推演图。请陛下过目。”
太监接过图纸展开,挂在殿侧屏风上。
图上画着两条线。一条往上,标着“世家子弟入仕人数”;另一条往下,写着“寒门进士占比”。
十年后,两条线几乎成了剪刀口。
“若维持今制,十年后七成官职将出自二十世家。”赵承渊声音平得像水,“寒门进士不足三席。到那时,天下读书人再无出路。”
没人说话了。
几个年轻官员低头盯着鞋尖,手指微微发抖。
新皇站起来走到屏风前,盯着那张图看了足足半盏茶时间。
突然,他把手里的茶盏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碎片飞溅。
“朕登基五年,每年都说人才凋零!”他声音拔高,“原来是被你们一家一家瓜分干净了?朕的大明,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私产!”
王氏家主脸色变了:“陛下!此举动摇国本,恐致天下大乱!”
“乱?”新皇冷笑,“现在这样就不乱了?百姓苦读几十年考不上,而有些人靠祖荫就能三代为官,这才叫乱!”
他转头看向赵承渊:“拟旨——明年春闱试行分科取士,四科并行,择优录用。谁敢阻拦,以抗旨论处!”
赵承渊叩首:“臣遵旨。”
退朝钟响时,王氏家主站在台阶上没动。
风吹起他的袍角,他盯着赵承渊的背影,眼神像刀子。
当晚,王家书房灯火未熄。
书案上摆着被打翻的砚台,墨汁流了一桌。王氏家主坐在椅子里,手里握着一支狼毫笔,纸上写了四个字:**另寻外力**。
他抬头问角落里的人:“匈奴那边,还能联系上吗?”
幕僚低声道:“左贤王那边一直有暗线。只是……要用什么作交换?”
王氏家主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告诉他,赵承渊要改科举,我等愿助其南下,共分江山。”
写完,他吹干墨迹,把纸折成细条,塞进一个铜管里。
“用那种纸。”他说。
幕僚点头,从柜中取出一叠薄纸。纸色微黄,带着细密纹理,像是某种布料压制而成。
他抽出一张,轻轻铺开。
镜头拉近——那纸的纹路,竟和冷霜月刀鞘内衬的织布完全一样。
铜管封好,交给一名黑衣人。那人收进怀里,翻身上马,趁着夜色出了城南门。
皇宫方向,赵承渊还没回府。
他站在御史台旁边的偏殿窗前,手里摩挲着半块金属模块。那东西不再发烫,但表面的纹路偶尔会闪一下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想起红袖倒下前说的话:“柳娘子……也知道了?”
他知道这事瞒不住太久。可现在更危险的是外面那些人。王氏家主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必有动作。
他转身走向门口,刚拉开门,一阵风扑进来。
桌上烛火晃了晃。
火光映在墙上,照出一道斜影。
他回头看了眼桌面——那里有一张没来得及收起的草图,是兵部最新绘制的北境布防简图。
图上,清水坡的位置被人用朱笔圈了一下。
他皱眉,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纸边,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瓦片被踩松了。
他猛地抬头。
屋檐上,一道黑影正贴着屋脊移动,脚步极轻,手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赵承渊没喊人。
他悄悄退回屋里,顺手把门虚掩上,从墙边抄起一根铁尺,慢慢靠近窗框。
外面那人蹲在檐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正准备往窗缝里塞。
赵承渊突然撞开窗扇。
那人一惊,手一抖,包裹掉在地上,散开一角。
露出里面的纸——泛黄,带织纹,和王家送出的密信用的是同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