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台上,死寂被陈默沙哑的声音打破。
那管事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看了看台上昏死的疤脸刘,又看了看持刀而立、浑身浴血却眼神冰冷的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干巴巴地宣布:
“垫场戏……陈默,胜!”
没有喝彩,只有几道含义复杂的目光。钱贵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冯七想冲上来,却被陈默一个眼神制止。
陈默丢开那把沉重的鬼头刀,刀身砸在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再看疤脸刘一眼,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下往生台。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燃情诀”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胸口那枚信力种子黯淡无光,传来的不再是暖流,而是一种空洞的刺痛。经脉像是被撕裂过,稍微运转念头就头疼欲裂。
他走回那片丙等演员居住的、如同贫民窟的区域,所过之处,零星遇到的演员都下意识地避开,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忌惮,还有一丝……疏离。
他今天展现出的那股子狠劲和邪门的打法,显然超出了他们对一个普通丙等演员的认知。
回到那间被砸烂的单间,陈默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淋漓,眼前阵阵发黑。
【严重透支,“燃情诀”反噬中:信力种子沉寂(恢复时间未知),经脉中度损伤,精神重度疲惫】
【状态:濒危】
面板上的提示触目惊心。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内伤,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玩脱了。
但他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灵屑的小布袋,将里面剩余的二十多颗灵屑全部倒在手心,也顾不上什么吸收效率,一股脑地握在掌心,尝试引导其中微薄的能量流入体内。
如同石沉大海。
沉寂的信力种子无法有效转化这些能量,大部分都逸散了,只有极少一部分融入干涸的经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勉强吊着他一口气。
杯水车薪。
他知道,靠自己慢慢恢复,恐怕没等伤好,钱贵或者别的什么牛鬼蛇神就会找上门。他现在就是一头重伤垂死的老虎,谁都想来摸一把。
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好的疗伤资源,或者……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轮回剧场内部?班主那边态度暧昧,云惊鸿神龙见首不见尾。百戏坊?钱贵虎视眈眈。
似乎哪条路都走不通。
就在他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陈默瞬间警觉,强提精神,握紧了之前捡起来防身的一截断桌腿。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冯七那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散发着药草味的粗陶罐子。
“陈……陈爷?”冯七看到陈默这副凄惨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进来,把门掩上,“您……您没事吧?我……我去厨房偷……不,是讨了点伤药,熬了点汤剂,您快喝点!”
他把陶罐放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两个还带着体温的粗面馒头。
陈默看着冯七那紧张又带着关切的眼神,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这小子,虽然胆小,但还算有点良心。
“谢了。”他沙哑道,没客气,接过陶罐,也顾不上烫,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苦涩的汤药。药力微弱,但聊胜于无。
“陈爷,您今天可真是……太厉害了!”冯七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后怕和兴奋,“疤脸刘那伙人,以后肯定不敢再招惹您了!”
陈默没说话。疤脸刘是不足为惧了,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喝完药,感觉稍微有了点力气,问道:“外面……有什么风声?”
冯七脸色一正,低声道:“有!疤脸刘被他那俩跟班抬走了,听说伤得不轻,没几个月下不了床。钱贵那边没什么动静,但……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黑面鬼’的人在咱们这片转悠。”
“黑面鬼?”陈默皱眉,他没听过这名号。
“是咱们丙字号区域另一个头头,跟疤脸刘不对付,但也不是什么好鸟。”冯七解释道,“他这时候派人来,怕是……也盯上您了。”
陈默心沉了下去。刚打跑一只狼,又引来一只鬣狗。他这块“肥肉”,在这些人眼里,还真是香饽饽。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糟糕的状况和外界涌来的恶意,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不能坐以待毙。
他忽然睁开眼,看向冯七:“冯七,帮我做件事。”
“陈爷您吩咐!”
“去……想办法,把我今天在往生台赢了疤脸刘的消息,传到云大家可能听到的地方。”陈默缓缓说道,眼神幽深,“不用刻意,只要让她知道就行。”
他现在能想到的,或许还能借上一点力的,只有云惊鸿那层模糊的关系了。哪怕只是引起她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或许就能暂时震慑住一些宵小。
冯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陈默的意图,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冯七离开后,狭小破败的单间里再次只剩下陈默一人。
他靠着墙,忍着剧痛,一点点运转着那几乎停滞的信力,试图温养受损的经脉。效果微乎其微。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际,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平和的凉意,如同初春的溪流,悄无声息地透过门缝,涌入他体内。
这股凉意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楚被稍稍抚平,干涸的经脉得到了一丝滋润,连带着沉重如铁的精神,也清明了一瞬。
不是信力,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治愈能量?
陈默猛地睁开眼,看向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依稀残留。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开始缓慢结痂的伤口,感受着体内那虽然依旧严重,却不再继续恶化的伤势,心中了然。
她知道了。
而且,出手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帮助,但至少表明,她还没完全放弃他这个“异数”。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这点援助,是机会,是喘息之机,但绝不是依赖。
他重新闭上眼,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缕外来的凉意,配合着体内残存的力量,开始艰难地修复自身的创伤。
路,还长。
而藏在暗处的敌人,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