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地破空声在场地中回荡,陈式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最后一记重拳,机甲的铁拳擦着他的头盔划过,带起一串刺目的火花。
小型格斗机甲突然向后一跃,沉重的机械足在地面踏出沉闷的回响,训练终止的电子音随即响起。
陈式一把扯下略微变形的头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声回荡在周围。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额角滑落,在布满尘土的脸上划出几道狼狈的痕迹。
不远处,小型机甲的后盖“嗤”地一声弹开,一道身影轻盈跃下,落地时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埃。
他缓步走向陈式,靴底踩在地面的碎渣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嗨。”
微眯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嘴角扬起一个近乎天真的笑容。
“没事吧,陈公子。”
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刻意在舌尖碾碎后才吐出来。
陈式眯起眼睛,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人是谁?
他确信自己从未与对方有过交集,但那张脸却莫名带着一丝熟悉感。
“你是……?”
金发教官的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个在陈式看来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贵人多忘事啊。”
他歪了歪头,语气轻快,“明明不久前,我们还在一间教室里上课来着——就在你拜师的那天。”
思维电转,陈式的记忆瞬间回溯到讲武堂那日,无数面孔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最隐蔽的角落——那个在几名凶悍军官中的金发青年。
——是他!
陈式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悄然后挪两步,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暴起。
尽管对方笑容灿烂,但陈式却本能地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
那种气息,陈式只在战场上最疯狂的战士身上感受过,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王图烈的时候一样——尸山血海的味道。
嗒、嗒、嗒……
杂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听声音至少有六七人,金发教官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转身,冲着来人挥了挥手。
“嗨嗨,月峰,怎么回了灵霄山也不找哥几个叙叙旧?”
“哪里哪里,刚回来几天,遇见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但笑容却微妙地变了——从择人而噬的野兽,变成了温顺的家猫。
“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让你感兴趣?”
一名教官笑着打趣,“我看只有在前线砍人才更让你兴奋吧?”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轻松而熟稔。
金发教官—陈月峰摆了摆手,故作无奈地摇头:“陈公子还在这呢,你们几个真是……”
他转头看向陈式,笑容依旧,“还不去看看陈公子有没有受伤?”
几名教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围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陈式,检查他的伤势。
其中一名身材瘦小的教官一边喷洒医疗喷雾,一边皱眉看向陈月峰:“我说月峰,你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要不是陈式身法好,外骨骼都得被你拆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族弟。”
“抱歉抱歉。”
陈月峰摊手,笑容无辜,“见猎心喜嘛,陈式小弟之前的表现那么惊艳,我一时没忍住。”
他歪头看向陈式,“对吧?”
“不好意思。”瘦小教官无奈地对陈式解释,“月峰这人就这样,只要他感兴趣,下手就没轻没重。”
陈式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陈月峰,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是……月峰堂哥。”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陈月峰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哦?居然认出我来了?”
他笑容更深,“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当然。”
陈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同样危险的笑,“幸会了,月峰堂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月峰眯了眯眼,随即轻笑一声:“呵,当然。”
他转身便走,没有再理会任何一个人——毫不掩饰的傲慢。
陈式盯着他的背影,双眼微眯。
陈月峰,靖阳侯长子,陈月海的亲兄长——一个疯子。
修炼天赋平平,却天生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陈家上下,无人不知他的凶名。
后来因为自己不知道的某件事情,被其父亲赶去了帝国西线战场——那个与西越人互相绞肉厮杀的修罗场。
没人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下麻烦了。”
年纪稍大的教官脸色凝重,低声道:“陈月峰这人……很记仇。”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他们曾是陈月峰的战友,比谁都清楚——一旦被他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式,要不……你先回长京城?”
瘦小教官犹豫着提议,“丛云教授迟早要回去,你留在这儿,月峰肯定会天天来找你‘训练’。”
“他不敢打死我。”
陈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只要打不死,我迟早有一天……会打回去。”
这不是气话,陈月峰再疯,也不敢真的下死手,但他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而这,恰恰是陈式现在最需要的,基地的教官们太克制了,他们怕伤到他,总在关键时刻留手。
但陈月峰不会,他会像野兽一样撕咬,直到陈式学会——如何在绝境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