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之内,寒意刺骨,宛如沉在万年寒潭底部。从外界的昏黄荒漠跌入这无边漆黑,连日来的黑暗几乎让秦义丧失了视物的能力。他蜷缩在石棺角落,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从事考古工作这些年,他见过无数棺椁中的景象:有的尸体体液横流,尸虫在腐肉中肆意爬行;有的早已化为白骨,骨骼扭曲成狰狞的姿态,仿佛临终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想到这些,秦义心中满是惊恐,再也不敢随意张望,只是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着石棺内的任何一丝声响。
良久,石棺内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无其他异常响动,也没有预想中的尸臭味。秦义稍稍松了口气,试探性地伸出手,向前摸索着。
“啊 ——!”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秦义猛地缩回双手,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借着前方那个手指粗细的孔洞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终于看清了 —— 正前方,竟坐着一个 “人”!那具躯体的双眼深陷成两个漆黑的洞,此刻正 “凝视” 着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秦义下意识地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棺壁,退无可退。
“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死了之,总比坐以待毙强。” 秦义在心中暗下决心,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缓缓挪到那 “人” 的面前。
仔细打量之下,他才看清,这并非活人,而是一具枯骨。尸体的面部早已干瘪塌陷,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肤包裹着骨骼,但从其身上穿着的僧袍,以及胸前悬挂的念珠来看,不难断定这是一位出家僧人。
“佛教慈悲济世,想来这位大师不会为难我。” 想到这里,秦义心中的恐惧消减了大半。他不知这位僧人已经圆寂了多少年,但整副骨架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态,腰背挺直,透着一股庄严与肃穆。秦义在石棺内摸索了一圈,确认除了这具枯骨,再无其他尸体。
“太冷了,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不然迟早会被冻僵。” 秦义不再纠结于枯骨,开始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石棺的机关。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石棺顶部吸引:“那是什么?”
只见棺顶之上,竟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密密麻麻,宛如一片璀璨的夜空,星辰罗列,井然有序。
望着这片 “星空”,秦义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站起身,仰着头仔细观察:“北斗七星、北极星、勾陈、四辅、天柱…… 北极星恰好位于整片星辰的中心位置,这分明是北天星辰图!”
作为一名考古研究员,天文学与史学是必修科目。他忽然想起杨丽整理的文献中,就有关于北天星辰图的记载。“难道青铜古树与北天星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心中一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向棺顶的 “星辰”。
指尖传来坚硬如铁的触感,冰凉刺骨 —— 原来这并非真正的星空,而是一幅精心镌刻的北天星辰图,那些光点竟是镶嵌其中的细小水晶石。
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 “呼哧” 声突然传来,似有若无,却在寂静的石棺内格外清晰。
“难道石棺里还有其他人?” 秦义心中一紧,没有贸然向前搜寻,只是屏住呼吸,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声音越来越清晰,竟是从那具枯骨的方向传来:“呼…… 吸…… 呼…… 吸……”
秦义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背再次冒出冷汗 —— 这具枯骨,竟然在呼吸!而且呼吸的节奏,竟与他自己完全一致!
“诈尸?”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秦义便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紧紧贴着棺壁,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枯骨,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惊悚万分的时刻,秦义胸前的红色印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胸腔之内的 “火海” 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一股强劲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全身经脉,让他浑身燥热,几乎不受控制。
与此同时,眼前的枯骨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烈火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将整个石棺照亮。石棺内部的景象,终于完整地呈现在秦义眼前:棺顶的北天星辰图,果然是由无数细小的水晶石镶嵌而成,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石棺的两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字,还有象征佛教的 “万” 字符,清晰可见;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在枯骨前方的地面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洞。
秦义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惊奇地发现,枯骨燃烧的火光中,竟浮现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一端连接着枯骨的手腕,另一端径直通向地洞深处,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待到枯骨完全燃烧殆尽,化为一堆灰烬,秦义胸中的火焰才渐渐平息下来。此时,一枚方寸大小、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圆珠,从灰烬中滚落出来,静静地躺在石棺底部。
“舍利?” 秦义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捡起圆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颗珠子通体翠绿,圆润光滑,中间还嵌着一个深蓝色的小圆点,更诡异的是,那小圆点竟在微微收缩、扩张,仿佛一颗鲜活的眼球。“这是…… 眼球?” 巨大的惊吓让秦义手一抖,随手将绿珠丢了出去。
绿珠撞在棺壁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又弹了回来,恰好滚落在秦义面前。他紧绷着神经,盯着绿珠看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又过了一段时间,绿珠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绿光。秦义这才壮着胆子,再次将绿珠捡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棺顶的北天星辰图之所以能显现出 “星空” 的模样,正是因为这颗绿珠散发的光芒映照在水晶石上。“原来是你的光芒,才让星图闪耀。” 秦义捧着绿珠,心中的疑惑更甚,“可为什么是北天星辰图?这与青铜古树、与那个未知的空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厚厚的石棺坚硬如铁,根本无法强行破开,眼下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地洞。可那条通往地洞的铁链,另一端究竟连接着什么?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深渊?秦义心中充满了犹豫与惊恐。
“棺壁上的古文字,又是什么意思?” 他手执绿珠,将光芒对准棺壁,一字一句地仔细观摩。
这些古文字古朴而怪异,他从未在任何文献中见过,只有少数几个图形符号,能勉强猜到大概的含义。秦义倚靠在棺壁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绿珠,目光再次投向棺顶的星辰图,思乡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 他想起了家乡层峦叠嶂的大山,想起了中秋夜皎洁的明月,想起了父母鬓边的白发,想起了同事们嬉笑的脸庞,更想起了柳青那双清澈温润、让他魂牵梦绕的眼睛。
“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无尽的孤独。” 秦义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石棺内回荡,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凉。
“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生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句话是他刚参加工作时,杨教授分享自己身陷困境的经历时所说的话,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秦义长舒一口气,努力振作精神,重新将目光投向棺壁上的古文字。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突然在眼前浮现:每次回家,他总能看到母亲在灯下抄写佛经。他曾拿起那些抄写的经文,疑惑地问母亲:“妈,您写的这些经文是什么意思啊?” 母亲总会笑着回答:“不用刻意去深究字面意思,要靠心去体会。写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靠心去体会……” 秦义豁然开朗。
他收起绿珠,石棺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秦义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沿着棺壁缓缓移动,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每一个镌刻在上面的古文字,试图用心灵去感受其中蕴含的深意。黑暗中,他不再恐惧,也不再孤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答案,回到那个有亲人、有爱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