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大帝姚光,虽是四域宗主中最年轻的一位,智计却冠绝全域。当年他在人情世故上的通透圆融,连其他三位年长宗主都自叹弗如,便是北玄大帝见了,也曾惊叹“此子奇才,可安一域”。这般以比武招亲为幌子、实则绑定东域的政治手腕,放眼四域,也唯有姚光能想得如此周全,且做得滴水不漏。
姚穆英自小跟在姚光身边,耳濡目染下最擅识人辨心,父亲的算计她看得一清二楚。面对这场联姻,她在姚光面前装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暗地里却从未真正妥协。秦义说“命运当自己主宰”,这话正合她心意,此刻的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姚光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早年失踪,成了北域皇室不愿提及的旧事;二儿子姚穆真性子耿直莽撞,难堪大任;反倒是姚穆英,虽为女子,却兼具谋略与胆识,早已是姚光心中默认的继承人选。可一旦嫁去东域,她便只能沦为姜玉龙后宫中仰人鼻息的妃嫔,再难有施展抱负的机会。看着母后被困于深宫、终日强颜欢笑的模样,姚穆英便暗下决心:绝不能重蹈覆辙,她的志向,从不在后宅之中。
秦义自然看不懂姚穆英的雄心,只当她是不愿沦为联姻工具的普通女子,以朋友的身份反复劝说她莫向命运低头。晚宴上的姚穆英,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风情。红裙映着烛光,酒意晕红了脸颊,眼波流转间尽是娇媚。秦义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时常念着柳青的模样,他怕是真要被这温柔蚀了心。此刻唯有一杯接一杯地饮酒,才能压下心头的波澜。
说起柳青,秦义心中便是一阵刺痛。那位故地的知己,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他原本只想拼命提升修为,完成玄通道人与北玄大帝的嘱托,了此残生。可自从遇见曼姝倩,那与柳青如出一辙的眉眼,让他几乎以为是旧人归来,那颗早已在古星磨砺得坚硬的心,竟重新泛起了世俗的柔软。如今面对着姚穆英,他忍不住在心中将两人反复比较:姚穆英是救他于危难的公主,骄傲而炽热;曼姝倩是他亲手救下的堡主,温柔而坚韧。世人皆觉公主身份尊贵,可人心偏就这般复杂。越是拼尽全力守护的,越显珍贵,他对曼姝倩的情愫,终究多了一层“护持”的牵绊,与对姚穆英的感激敬重截然不同。
“看你坐立不安,是我招待不周吗?”姚穆英察觉到他的恍惚,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软糯,带着酒气的娇媚。
“不是!”秦义猛地回神,言语间有些吞吐,“我只是在想……到底该怎么帮你。”
姚穆英“噗嗤”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可得说话算话,一定要帮我。”
“我答应你,一定帮!”秦义连忙表态。他见姚穆英迟迟不提“相商之事”,忍不住追问,“你说有要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确实有件事,非得你帮忙不可。”姚穆英抿了抿唇,神色渐渐郑重,“不过说之前,我得先跟你讲段旧事。”她抬眸示意侍立在旁的芹儿,“你先下去守着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芹儿躬身应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厢房内只剩下两人。姚穆英这才开口:“我原本有两个哥哥,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大哥。父王说他是跟着一位大能去修行,可母后私下告诉我,大哥是因为反对父王与东域结盟,跟父王闹翻后才离家出走的。这些年我背着家人找遍了北域雪原,都没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上次,我无意间听到父王跟大臣谈话,才知道大哥根本没离开北域,就被困在雪原深处的一处绝地。那地方布有上古结界,只有四域宗主能强行进入,寻常修士连入口都找不到。”她抬眸望向秦义,眼中满是期待,“你不是古星本土之人,不受结界的域内限制,或许能找到那处绝地。我想请你帮我找回大哥。”
“绝地?”秦义喃喃自语,这个名字莫名熟悉。
“对,就是绝地,我听得清清楚楚。”姚穆英语气笃定。
“找你大哥,就能阻止婚事?”秦义追问。
“大哥最看不惯姜玉龙的虚伪,他若回来,定会全力反对这门婚事。”姚穆英眼中燃起希望,“何况北域有祖训:长子未成婚,弟妹不得先嫁。就算父王不松口,至少能拖延婚期,我们也能有更多时间想办法。”
秦义这才恍然大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当年他修炼周天大法时遇到的绝地老人!那处绝地的结界,可不就是只有特殊身份才能进入?他反复确认着细节,越想越觉得姚穆英说的“绝地”,就是他曾经涉足的地方。这办法虽险,却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秦义不再犹豫,重重点头:“我帮你。”
姚穆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眶微微泛红。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若是连大哥都找不到,她便只能与父王撕破脸,彻底反目了。两人当即约定,次日天不亮便动身前往北域雪原。
与此同时,西域第一道防线的军营中,一场瑞雪正覆盖戈壁。守将林成吉早前派了一支千人队伍前往荒界入口,一是收敛北域、东域战死将士的尸骸,让英灵得以安息;二是严密监视荒界动向,防止妖兽突袭。这支队伍的头领,正是被秦义一语点醒的胡山。
自来到西域防线,胡山便赶上妖兽大举进攻。上次抗妖大战中,他身先士卒,凭借过人的胆识与战场经验立下大功,被林成吉看中,一路提拔为前锋营统领,成了防线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此刻他望着漫天飞雪,一脚踹在旁边的营帐杆上,高声笑道:“这雪下得好!怕是上天都在笑话北域、东域那些笨蛋,只顾着联姻攀附,忘了荒界里的妖兽正磨爪子呢!”
“营主说得对!这雪啊,算是给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厚葬了!”旁边的士兵高声附和。胡山带兵向来不讲虚礼,平日里与弟兄们称兄道弟,只有发号施令时才摆起统领的架子。这般亲近,让原本孤军深入的压抑,都变成了围猎般的轻松,士兵们个个愿为他效死。
胡山望着营中忙碌的弟兄,心中最感激的还是秦义。若不是当年秦义点醒他“乱世当立不世功”,他如今怕是还在某个酒馆里浑浑噩噩。“等抗妖结束,一定要找到那位恩人,好好报答他!”胡山在心里暗下决心。
可这雪虽有意境,对行军却绝非好事,积雪阻碍战马奔跑,视线也变得模糊,若是妖兽趁机突袭,后果不堪设想。胡山看着粗矿,打仗却心思缜密,早年还跟一位云游高修学过几年粗浅的修真法门,能感知到妖气波动,对付妖兽比寻常将领更有底气。他当即下令:“加快速度支起军帐,派十人一组轮班警戒,一旦发现妖气,立刻鸣号!”
弟兄们刚把最后一顶军帐搭好,准备烧火取暖,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胡山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翼展丈许的巨鸟正盘旋在军营上空,羽毛呈墨黑色,眼神凶戾。他当即抄起身边的硬弓,搭上一支铁羽箭,大喝一声:“看老子射下它下酒!”
弓弦响动,铁箭如流星般射向巨鸟。往日里胡山箭术百发百中,这般距离的猎物,早就该坠落在地。可今日那巨鸟竟轻轻一侧身,铁箭擦着它的羽翼飞过,直直钉在远处的沙地里。旁边围观的弟兄们发出一阵惋惜的惊呼。
胡山脸上有些挂不住,接连拉弓射箭,一口气射了五箭,箭箭都擦着巨鸟飞过,竟无一命中。营中弟兄们渐渐围了过来,有人摩拳擦掌:“营主,让我试试!”“这鸟邪门得很,怕是成精了!”
“鸟了个天的!难道这玩意儿还修了真法境不成?”胡山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空中的巨鸟,正准备射出第六箭,却突然僵住了。不仅是他,围观众人也都张大了嘴巴,脸上的嬉笑瞬间被震惊取代,齐齐望向天空,忘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