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一番话,如惊雷炸响在秦义心头。他竟不知古星局势已危如累卵。在场众人亦是如梦初醒,先前的狂热与喜悦消散无踪,只剩满脸凝重。评书结束后,唐凌径直走到酒楼老板面前,拱手致歉:“今日失信于你,未说旧书,反倒言及国事、惑乱人心,实在对不住。”
酒楼老板面色平和,摆了摆手:“老先生言重了,您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目光扫过满座宾客,话锋一转,高声道:“在下对南域改教法之事绝无偏见,愿尊法尊号令!”说罢,当即命伙计取来笔墨,写下法尊名讳,悬于大厅正中央的尊位之上。秦义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老板此举既是自保,也是给在场的法教眼线一个交代。唐凌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转身走出了酒楼。
秦义早有结交之意,见唐凌的马车正要驶出城门,当即运转真气,身形如箭般掠出,稳稳拦在马车前方。车夫见状大惊,厉声呵斥:“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拦唐老先生的车驾!”慌忙猛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嘶鸣声响彻街巷。车帘被掀开,唐凌探出头来,见是酒楼中发问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许:“少侠有何见教?”
“唐老先生,在下有关乎南域安危之事,恳请指点!”秦义躬身行礼,语气恳切。唐凌对这少年本就心生好感,如今见他为求问不惜拦驾,更添几分赏识,当即吩咐车夫:“去城外西郊的竹林,那里清静。”
竹林深处,车马停驻。秦义不再隐瞒,表明自己是圣女曼姝倩身边的侍卫,将曼姝倩身遭法尊控制、沦为傀儡的困境和盘托出,恳请唐凌赐计。“少侠所言,老夫早已知晓。”唐凌轻抚胡须,神色凝重,“曼姝倩登位圣女,实属被逼无奈。如今法尊已然破境,南域之内再无敌手,强行对抗,只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你护主之心可嘉,但眼下局势非你我能控,唯有暂且顺从,徐图后计。除非你能修成无上修为,与她抗衡。”
“破境?难道法尊已超越无极境?”秦义浑身一震,满脸惊愕。古星修真界的境界梯次分明:神光境启灵,化气境聚元,轮海境筑基,真法境凝丹,无极境成神。自上古以来,能触及无极境者已是凤毛麟角,超越无极境的存在,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古星修真,自无极境后,尚有一重新天地。”唐凌长叹一声,“法尊正是破入此境,才敢贸然改国为教。如今纵使四域宗主齐聚,也未必是她对手,更何况如今只剩北域姚光一人。”
“怪不得我数次窥测她的修为,都如石沉大海。”秦义恍然大悟,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东域神王苦修数百年都未能破境,没想到法尊竟能做到……她不过是当年姬洛大帝身边的一介侍女啊!”
“她可不是普通侍女。”唐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本名阿吡,是当年姬洛大帝自域外带回的奇才。域外修行体系与古星不同,其潜力远非本土修士可比。”秦义惊得说不出话来。难怪法尊行事如此诡谲,竟有这般来历。两人就四域局势、南域隐患深入交谈,从日中谈到日暮,秦义获益匪浅。临别前,唐凌终于亮明身份:“老夫唐凌,曾是姬洛大帝麾下的圣恩天师。”
唐凌将曼姝倩面临的明枪暗箭一一剖析,又给出“蛰伏待机、联结旧部”的良策,秦义感激涕零,代曼姝倩连连致谢,直到看着唐凌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才转身返回居所。
刚到门前,秦义便见惠玲俏立等候,身后两名黑甲兵士捧着一块蒙着红绸的匾额。“秦公子,圣女为您这居所赐名‘义苑芳华’,特意命我们送来悬挂。”惠玲笑着上前,示意兵士将匾额挂上。秦义此刻满心思绪都在唐凌的叮嘱和法尊的破境上,只是淡淡一笑,便径直进屋,连匾额上的字迹都未曾细看。
法尊破境之事极为隐秘,知晓者寥寥。秦义想起自己此前数次暗中窥测法尊修为,以对方如今的境界,必定早已察觉。若是让法尊察觉到他的威胁,曼姝倩必会陷入险境。“必须尽快提升修为!”秦义心中焦灼,反手锁上屋门,盘膝坐于榻上,正欲运转真气修炼,胸口却突然一阵剧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看着掌心中带着焦黑气息的鲜血,秦义脸色凝重。击杀妖王时他便受了内伤,虽有九河洞箫的神力压制,却始终未能痊愈。如今南域灵石匮乏,没有充足的灵气支撑,伤势根本无法彻底恢复。方才急于修炼,竟引发了伤势反噬。“唐老先生说得对,真法境重在‘修’字,而非硬拼。”秦义暗自懊悔——当年身处火域时,全靠体内数种上古真气支撑才未察觉异样;对抗妖王时,体内魔火与妖王妖火相互激荡,虽以周天大法勉强平衡,却未及时调理,导致伤势积重难返。更让他忧心的是,魔天正印近来已开始出现反噬迹象,接连救助蓝云乙、夜魔两位魔君后,他对魔印的掌控愈发艰难。
“必须找到一处白虎阴地,既能压制体内火毒,又能稳固修为。”秦义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夜魔真君的封印之地!那里有万年冰层,正是抑制火患的绝佳之地。
当夜,秦义换上一身玄色便衣,避开巡街兵士,悄然出了幽林城,向后山疾驰而去。这万年冰层自古星诞生时便已存在,与阴极海的寒毒截然不同:阴极海是纯阴至寒,触之即伤;而万年冰层之下,却是阴阳平衡的奇境,尤其克制魔火、妖火这类邪异之火,触之即灭。
秦义寻到冰层边缘一处隐蔽的出水孔,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刚入冰层时,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侵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越往下潜,寒意渐消,一股温润的阳气缓缓升起。待潜至冰层最深处,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别有洞天,冰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水中鱼虾游动,石缝间还生长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一派生机盎然。
秦义心中大喜,寻了一块平整的冰晶台盘膝坐下,运转周天大法开始修炼。幽幽寒夜,万丈冰层之上风雪呼啸,冰层之下却温暖如春。秦义周身泛起淡金色的护体气光,将寒气隔绝在外,他双目微闭,神态安详,宛若在自家屋中静坐,又带着一种怀抱天地的磅礴气势。
一群色彩斑斓的鱼虾好奇地围拢过来,将他层层包裹,宛如一个活体蚕蛹。突然,一束翠绿的藤蔓不知从何处钻出,缓缓探入他的护体气光之中。鱼虾受惊四散,那气光竟渐渐扭曲,化作一个椭圆的胚胎形状,而那根绿藤恰似胚胎外的脐带,与秦义的气光紧密相连。秦义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修炼中,脸上神色平静,无人知晓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对他而言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