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却没能带来丝毫暖意。
“咚!咚!咚!”
沉重,压抑,从城外传来。
顺着城墙的垛口向外望去。
入目所及,尽是黑色的人潮!
无边无际!
旌旗如林,刀枪如麦浪,数不清的人头攒动着,汇聚成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海洋。
那股由数万人汇聚而成的杀气与戾气,冲天而起,仿佛连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阴霾。
“咕嘟。”
一名年轻的乡勇,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后面就是你们的婆娘和娃!想让他们被这些畜生糟蹋吗!”
军官的呵斥,让乡勇们惊醒,恐惧依旧,但眼中却多了一丝血性。
刘策站在城楼最高处,身后,是三百名身披青甲,手持长弓的羽林神射手。
他们神情冷漠,仿佛城下那数万大军,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黑山军阵前。
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出。
马背上的张牛角,满脸狰狞,他用手中的大刀,遥遥指向城头的刘策。
“城上的娃娃!”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立刻,打开城门!跪地献城!”
他的声音,如滚滚惊雷,传遍了整个东城门。
“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仿佛已经看到了刘策跪地求饶的模样。
城头上的刘策,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那感觉,不像是在看一个威震冀州的渠帅。
更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没有言语。
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啊啊啊!”
张牛角彻底被引爆了!
“给我杀!”
“攻城!!!”
“破城之后,屠城三日!三日!!!”
他疯狂地挥舞着大刀,发出了最残忍的命令。
“喔!!!”
“杀啊!”
重赏与屠城的承诺,瞬间点燃了所有黄巾军的兽性!
黑色的潮水,开始涌动!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变得急促而狂暴!
数不清的黄巾兵,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粗制滥的冲车,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如同一群被饥饿逼疯的野兽,朝着真定城墙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
大地震动!
杀声震天!
城墙上,许多乡勇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恐怖人潮,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刘策缓缓举起了右手。
“羽林神射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自由射击!”
“优先射杀敌军头目、旗手、鼓手!”
“放!”
命令下达。
“嗡——”
三百名羽林神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弓弦。
弓弦震动的声音,汇成一道死亡的颤音。
三百支狼牙箭,如同一群被放出囚笼的黑色毒蜂,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下方混乱的敌阵之中!
“噗!”
一名正挥舞着环首刀,催促手下冲锋的黄巾小头目,怒吼声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从他的眼眶没入,贯穿了整个大脑。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疯狂。
“噗嗤!”
一名扛着大旗的旗手,胸口炸开一团血花,高大的旗帜轰然倒下,砸倒了一片人。
一名正奋力敲打战鼓的鼓手,动作一僵,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箭矢,满脸的不可置信。
急促的鼓声,瞬间变得杂乱无章。
冲锋的阵型,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混乱。
然而,在屠城三日的诱惑下,在后方督战队的刀口逼迫下,前面的黄巾军依旧红着眼,疯狂地冲到了城墙之下!
“搭梯子!”
“快!”
十几架简陋的云梯,被重重地靠在了斑驳的城墙上。
一个个黄巾兵,手脚并用,开始奋力向上攀爬。
“砸!给老子砸!”
石头,滚木,被他们颤抖着推下城墙。
“啊!”
惨叫声响起。
一名正在攀爬的黄巾兵,被滚木砸中,脑浆迸裂,如同一个破麻袋般摔了下去,又砸倒了下面的同伴。
但更多的人,悍不畏死地继续向上爬!
很快,第一张狰狞而疯狂的脸,出现在了城头!
“杀……”
他刚刚吼出一个字。
刘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倒!”
命令一下。
城墙内侧,早已准备就绪的乡勇,用尽全身的力气,撬动了架在火堆上的一口口大铁锅的机关!
“哗啦——”
粘稠的、滚烫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的液体,如同黄褐色的瀑布,从城头倾泻而下!
金汁!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那名刚刚爬上城头的黄巾兵,被浇了个正着。
他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龙虾,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下方,更多正在攀爬的黄巾兵,被这滚烫的“毒液”淋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好烫!救命啊!”
粘稠的液体,顺着他们甲胄的缝隙钻进去,灼烧着他们的每一寸皮肤。
那股无法形容的恶臭,更是疯狂地钻进他们的鼻腔,摧毁着他们的精神意志。
无数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从云梯上滚落,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很快就没了声息。
城墙之下,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尸体堆积如山,哀嚎声此起彼伏。
侥幸冲到城门下的,则要面对冲车也难以撼动的厚重城门,以及城头不断落下的滚木礌石。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惨重伤亡后,黑山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剩下的黄巾军,扔下云梯和同伴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城墙上,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我们守住了!”
“哈哈哈!”
城墙之下。
张牛角看着潮水般退回来的败兵,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
他一刀砍翻了一个逃在最前面的士兵。
“谁敢再退!杀无赦!”
然而,恐惧已经蔓延,根本无法阻止溃败。
就在他准备亲自上前督战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马缰。
是褚燕。
他的眼神异常冷静。
他没有去看暴怒的张牛角,也没有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城墙的某个方向。
他看出刘策手下的精兵和乡勇素质天壤之别。
乡勇的慌乱和神射手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防御……并不是铁板一块!
褚燕缓缓收回目光,对着身后的亲卫嘶吼道:“吹号!重新集结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