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次针对宏大历史节点的“无声”干预后,林砚察觉到“万物归一者”的侵蚀策略变得更加细腻和隐蔽。它不再仅仅试图扭曲重大的物理规律或军事节点,而是开始瞄准那些定义人类精神世界与审美高度的“感性瞬间”。这些瞬间看似微不足道,却是文明灵魂不可或缺的闪光点。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客厅里。林默吃饱喝足,精神头十足,正趴在一块巨大的、可水洗的涂鸦板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特制的无毒画棒,进行他的“艺术创作”。画板上早已布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线条和色彩斑斓的色块,充满了孩童式的奔放与想象。
柳红玉坐在一旁,一边织着给林默的小毛衣,一边含笑看着儿子“作画”。苏晚晴则在不远处,调整着几个非接触式传感器,试图捕捉林默创作时,其和谐力场与“创造性”及“美感”相关的波动模式。
小黑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旁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毯,狗眼斜睨着涂鸦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汪……默仔画的这是啥?一团乱麻嘛!还不如俺用爪子蘸墨水踩的印儿好看哩!老板,你说是不是?”
林砚正悠闲地泡着一壶新到的“星云茶”,茶香袅袅。他没理会小黑的吐槽,目光落在儿子刚刚画出的一个极其抽象的、由几个圆弧和曲线构成的图案上。那图案看似随意,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平衡的愉悦感。几乎同时,他的神识跨越时空,锁定了一个充满困惑与追求的艺术工坊——十六世纪初,佛罗伦萨,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画室。
画架上,一幅名为《蒙娜丽莎》的肖像画已接近完成,但画家本人却对画中人物的微笑始终不满意。他觉得那微笑缺乏一种永恒的、触动灵魂的深度,似乎总隔着一层薄纱。“万物归一者”的低语,正试图将这份“不完美”固化为永恒的缺憾,抹去那本应跃然纸上的、复杂而神秘的生命力。
林砚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柳红玉,自己又斟了一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就在这时,林默似乎对刚才画的图案不满意,小手一抹,将其涂花,然后又开始画新的东西。在那一抹之间,那短暂存在的、蕴含“愉悦平衡”意念的线条波动,被林砚敏锐地捕捉并放大。
他没有做任何事,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品味着茶香,任由那一缕源自孩童纯真创作的、对“完美笑意”的无意识追求意念,自然而然地流淌出去,穿越时空的屏障。
佛罗伦萨的画室里,达·芬奇正对着画布凝神苦思,手指悬在空中,反复比划,却迟迟无法落下最后一笔。就在他感到一丝烦躁和沮丧时——
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感觉,如同春风拂过心田。仿佛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不是在教导,而是在分享一种纯粹的、关于“开心”是什么样的最本真的感受。那是一种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的温暖光点,以及整个面部肌肉放松而和谐的微妙平衡。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达·芬奇艺术灵感的黑暗角落!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之前所有的阻塞瞬间贯通!他理解了!那微笑不应是刻意的表情,而是内在生命状态的自然流露,是一种超越了喜怒哀乐的、深邃的宁静与愉悦!
他毫不犹豫地提起画笔,蘸上颜料,以从未有过的自信和流畅,在蒙娜丽莎的嘴角和眼角,添上了那传奇的、最后一抹色彩。
画作完成的那一刻,整个画室仿佛都亮了起来。那微笑活了过来,神秘、温柔、永恒,仿佛蕴含着整个人类的悲喜与超越。
“完美!这才是生命应有的微笑!”达·芬奇激动地放下画笔,长长舒了一口气。
七号楼内,林默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画,正试图把红色的画棒往嘴里塞。柳红玉赶紧温和地阻止他:“默仔,这个不能吃哦。”
小黑凑过去嗅了嗅涂鸦板,撇撇嘴:“汪!一股蜡笔味儿,还没默仔的奶粉香。老板,这玩意儿真能叫艺术?俺觉得还不如给俺一根肉骨头实在。”
这时,阿丽塔的投影平静地浮现,用她一贯冷静无波的语调汇报:“老板,检测到一次高强度的‘美学概念共鸣’完成。目标时空节点的‘艺术完成度’及‘情感共鸣潜力’指标飙升并稳定在历史极值。共鸣源点为默仔少爷涂鸦板第7区,存在时间3.7秒的抽象曲线图案。数据分析显示,该图案的曲率与和谐度,与目标画作微笑的最终形态存在高度非线性关联。”
林砚放下茶杯,走到涂鸦板前,看着上面被抹花的一团糟,又看了看正和妈妈抢画棒的儿子,嘴角微微上扬。
“艺术?”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就是小孩子瞎画着开心罢了。默仔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他没有去看阿丽塔提供的复杂数据,也没有解释什么。对他而言,儿子的一次涂鸦,能让另一个时空的一位艺术家找到灵感的极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太阳每天会升起一样自然。
小黑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最终得出结论:“汪!反正俺还是觉得肉骨头更好看!”
柳红玉笑着摇头,抱起还在咿呀学语的“艺术启蒙家”,去洗手准备吃点心了。
客厅里,茶香依旧。涂鸦板上的痕迹很快会被擦去,但某个时空里,那抹因之而生的微笑,将永远地、温柔地凝视着这个世界。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退休老爹,在某个平凡的午后,看着儿子涂鸦时,顺手品了一杯茶而已。
铁三角的日常,依旧在吐槽、数据与举重若轻的淡然中,悄然编织着跨越时空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