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桓公的尸体刚运到鲁国没半个月,齐襄公的屠刀就又架在了另一位国君的脖子上 —— 郑国的郑子亹。
公元前694年秋天,中原的天气刚转凉,齐襄公就派使者骑着快马,给郑子亹送了封鎏金请柬,说要在卫国的首止召集诸侯会盟,特意邀请郑子亹参加,还在信里写着 “愿助新君稳固郑邦,共护中原安宁”。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会盟,分明是鸿门宴。
郑子亹的国君之位,来得本就像偷来的一样。
前一年,郑国卿士高渠弥跟着郑昭公去城郊打猎,趁着郑昭公射鹿的功夫,偷偷在树林里埋伏了十几个死士,等郑昭公射中鹿欢呼的时候,死士们突然冲出来,乱刀砍死了郑昭公。
之后高渠弥拉着大夫祭仲,硬是把郑子亹推上了国君的宝座。
郑子亹登基那天,新郑城的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 大家都知道,这位新君不仅没什么本事,还跟齐襄公有旧仇。
说起来,这仇还是郑子亹年少时结下的。
那时候齐襄公还是齐国的公子,跟着齐僖公去郑国访问,郑子亹仗着自己是郑国公子,跟齐襄公比箭,输了之后不服气,还偷偷把齐襄公的箭折断了。
齐襄公当时就撂下狠话:“你等着,以后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事郑子亹早就忘了,可齐襄公却记了十几年。
祭仲是看着郑子亹长大的,也知道他跟齐襄公的旧怨,拿到请柬的当天,就急匆匆地冲进王宫。
当时郑子亹正在跟宫女们玩投壶的游戏,见祭仲进来,还笑着说:“祭大夫来得正好,快来陪寡人玩一局。”
祭仲却没心思玩,“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手里举着请柬说:“国君!这会盟万万去不得啊!齐襄公刚杀了鲁桓公,心狠手辣,您跟他有旧仇,此去必定凶多吉少,不如称病不去!”
郑子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他把手里的投壶扔在地上,不耐烦地说:“祭大夫你懂什么!我刚继位,国内的贵族都不服我,流亡在栎邑的郑厉公还天天想着回来夺位,要是不去会盟,齐襄公肯定会说我不敬,到时候他联合诸侯来打郑国,我还能保住王位吗?”
祭仲还想劝,郑子亹却摆了摆手:“别说了!寡人已经决定了,你要是怕,就留在郑国,寡人带着高渠弥去。”
祭仲看着郑子亹固执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 他知道,这位新君是被国君的位子冲昏了头。
当天晚上,祭仲就称病不上朝,还让人把家里的大门锁了,说是要 “闭门养病”。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跟郑子亹一起去,祭仲摸着花白的胡子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不想陪着送死。”
郑子亹带着高渠弥,还有一百多个随从,浩浩荡荡地往首止去了。
一路上,高渠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劝郑子亹多带点士兵,可郑子亹却满不在乎:“齐襄公是请我会盟,又不是打仗,带那么多士兵干什么,显得咱们怕他似的。”
可他不知道,齐襄公早就派了一千多个甲士,埋伏在首止会盟的会场周围,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首止的会盟现场,设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中间搭了个高高的盟台,台上插着齐、鲁、卫、陈、蔡等国的旌旗,风一吹,旗子 “哗啦啦” 地响,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齐襄公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装,腰里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青铜剑,坐在盟台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郑子亹刚走到盟台下面,齐襄公就 “噌” 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郑子亹!你当年敢对我无礼,如今又弑君篡位,还敢大摇大摆地来会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诸侯之长吗?”
郑子亹被骂得一愣,赶紧辩解:“齐侯误会了,当年是我年少无知,弑君的事也是高渠弥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高渠弥身后躲,可高渠弥也吓得浑身发抖,根本顾不上他。
齐襄公冷笑一声,对着台下喊:“来人!把这两个逆臣给我拿下!”
埋伏在周围的甲士们立刻冲了出来,像抓小鸡一样把郑子亹和高渠弥捆了起来。
郑子亹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齐侯饶命!我愿意让郑国臣服于齐国,年年给您进贡,求您别杀我!”
可齐襄公根本不听,对着甲士挥了挥手:“杀了他,把他的头挂在盟台上,让诸侯们看看,弑君篡位的下场!”
甲士们举起刀,郑子亹的头 “咚” 地一声掉在地上,鲜血溅到了盟台的石阶上,染红了旁边的茅草。
高渠弥的下场,比郑子亹还要凄惨。
齐襄公以 “弑杀郑昭公、拥立乱臣” 为由,下令对他处以车裂之刑。
这种刑罚在周代很少用,只有犯了谋逆大罪的人才会受此刑 —— 行刑的时候,高渠弥的头和四肢分别被拴在五辆马车上,每辆车上都套着两匹健壮的黑马。
负责行刑的官员一声令下,五辆马车同时向五个方向跑去,只听 “撕拉” 一声,高渠弥的身体被硬生生撕裂,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围观的百姓吓得有的闭眼睛,有的捂嘴呕吐,还有的小孩被吓得哭了起来。
有个首止的老妇人,当时就在围观的人群里,后来她跟孙子说:“那天的血,把地上的草都染红了,过了半个月,那片草还长得特别旺,可谁敢去割啊?都说是高渠弥的冤魂附在上面了。”
还有人说,晚上经过行刑的地方,能听到高渠弥的哭声,吓得老百姓们天一黑就不敢出门。
消息传回郑国,新郑城的百姓都慌了 —— 一年之内,郑国换了三个国君,现在国君又被杀了,大家都怕郑国要亡国。
大夫们赶紧聚在宗庙里商量,有人说要迎回郑厉公,有人说要立郑子亹的弟弟,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最后还是祭仲出面,他让人从陈国接回了郑子亹的弟弟公子婴,当天就立他为君,是为郑子婴。
祭仲还下了道命令:谁也不准再提郑子亹和高渠弥的事,谁要是敢造谣,就砍谁的头。
而齐襄公,在首止会盟后,特意让人把郑子亹的头和高渠弥的尸体运到中原各国去 “展示”,每到一个国家,就派人喊:“这就是不服从齐侯的下场!”
诸侯们吓得没人敢说话。
卫国国君赶紧送了十匹千里马,陈国国君送了一百块玉璧,都说是 “孝敬齐侯”。
齐襄公看着这些礼物,笑得合不拢嘴 —— 他要的,就是这种 “诸侯臣服” 的感觉。
可没人知道,这场血腥的会盟,也为齐襄公埋下了祸根。
有个叫连称的齐国大夫,当时也跟着去了首止,他看着齐襄公随意杀戮国君,心里暗暗想:“今天他能杀郑子亹,明天说不定就会杀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后来,正是这个连称,联合公孙无知,杀了齐襄公,终结了他的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