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土路上。
吉普车在颠簸前行,卷起的黄土如同一条长长的巨龙,在车后翻滚弥漫。
窗外的景色愈发苍凉,广袤的土地呈现出一种壮美。
无边无际的黄土坡塬连绵起伏,被常年累月的风雨侵蚀出千沟万壑,如同大地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
陈大海望着窗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继续向梁晚晚和叶媛媛介绍着兰考农场的情况,语气沉重。
“兰考农场十分的偏僻,也非常的穷。”
“你们看这地,看着大,但基本都是望天田,这里年降水量少的可怜,蒸发量却大的吓人。”
“种下去的种子,十粒里能有三四粒发芽就算不错了。”
“农场主要种的是玉米、土豆和荞麦,都是些耐旱的作物。”
“可就算这样,一亩地能收个百八十斤粮食,那都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农场的土地,很多还是盐碱地。”
“白花花的一片,跟下了霜似的,庄稼根本长不好。”
“为了改良这地,农场里的人没少下功夫,挖渠排水,拉沙压碱...”
“可效果嘛,微乎其微,这地方,就像个无底洞,投入再多力气,也难见多少回报。”
“吃的方面,更是非常简陋。”
“大部分时间就是玉米糊糊、土豆疙瘩,掺着野菜。”
“白面馒头那是过年都未必能吃上的好东西,油星更是少见,炒菜都用布在油罐里擦一下,就算放过油了。”
“肉?一年到头,可能也就逢年过节,农场自己养的猪宰了,能分到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肉,那就算是开荤了。”
叶媛媛听着,脸色越来越白,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她想象着年迈的父母和一向体面的哥哥,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如何一天天熬过来的?
他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她不敢再想下去......
陈大海没有注意到叶媛媛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住的就更别提了,农场条件有限,大部分人住的是地窝子。”
“地窝子?”梁晚晚皱眉。
陈大海点点头,用手比划着。
“就是在土坡上往下挖个方坑,上面用木头、秸秆搭个顶,再糊上泥巴。”
“里面阴暗潮湿,夏天像蒸笼,闷热难当,冬天像冰窖,四面透风,烧再多柴火也暖和不起来。”
“而且地方狭小,往往一家几口人就挤在那么一个坑里。”
“还有一种好点的是干打垒的土坯房,墙是用湿土一层层夯实的,比地窝子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冬天一样冷得刺骨。”
“水也是大问题。”
陈大海的语气更加沉重。
“这里地下水又深又咸,打井极其困难。”
“吃水主要靠积蓄雨水,或者在很远的地方有苦水泉,那水又涩又咸,勉强能喝。”
“为了挑一担水,来回可能得走十几里地,很多人常年都洗不上一个痛快澡。”
叶媛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无声地流淌。
她仿佛看到了父母佝偻着身子,在盐碱地里艰难劳作,看到了他们捧着浑浊的饮水,啃着拉嗓子的粗粮...
她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
而梁晚晚,在母亲无声的哭泣和陈大海沉重的叙述中,思绪却飘回了上一世。
在她的记忆碎片里,关于西北亲人的结局,是极其悲惨的。
姥姥和姥爷,没能熬过这极端艰苦的条件和无休止的精神折磨。
姥爷本就身体不好,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咳血而亡。
姥姥承受不住丧夫之痛和生活的重压,身体和精神都垮了,没过两年,也郁郁而终。
他们最终被草草埋葬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大舅,那个记忆中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为了多挣一点工分,在一次抢修被洪水冲垮的引水渠时,过度劳累,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引发了急性疾病。
农场缺医少药,送往外面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
只剩下二舅,拖着一条在劳动中摔断的瘸腿,挣扎求生。
直到很多年后政策松动,才得以离开,但身心早已被彻底摧毁,晚景凄凉。
那一世,母亲叶媛媛直到临终,都未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一面。
想到这里,梁晚晚的心也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晚?舅舅姥姥姥爷他们还在不在?
上一世他们晚景凄凉,梁晚晚没有能力来拯救他们,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救下自己这些亲人。
梁晚晚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我来了!我带着灵泉空间来了!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姥姥,姥爷,你们一定要坚持住!等我!
大舅,你才华未展,壮志未酬,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英年早逝!
你要活着,好好地活着,看到沉冤得雪,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梁晚晚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向那无边无际的的黄土高原,眼神充满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