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神医,请你来第一个开门!”
梁晚晚答应,拿起镐头,微微用力,撬开了封堵窑门的土坯。
一股热浪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烟雾散尽,梁晚晚第一个探头向窑内望去。
窑内,借着透进去的天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码放整齐的砖块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再是土坯的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暗红色。
表面光滑,棱角分明,在昏暗的窑室内,仿佛自带一种沉稳厚重的光泽。
梁晚晚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外面的一块砖。
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却异常坚硬。
她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铛铛”的清脆响声,而不是土坯那种沉闷的“噗噗”声。
她又将砖块相互轻轻碰撞,声音结实,没有碎裂的迹象。
成了!
真的成了!
梁晚晚转过身,面对无数道紧张到极点的目光,她高高举起了手中那块暗红色的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的笑容。
“各位乡亲——砖,烧成了!是结实的红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两三秒。
然后——
“嗷——!!!”
“成了!真的成了!”
“红砖!是红砖啊!”
“老天爷!咱们农场真能烧出砖来了!”
巨大的的欢呼声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窑厂,冲上戈壁滩的天空。
男人们激动地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工具。
女人们相拥而泣,泪流满面,孩子们不懂大人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但也跟着又叫又跳。
许多人扑到窑门口,争相去看,去摸那些还带着余温的砖块,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光滑坚硬的砖面,仿佛抚摸着最珍贵的宝物。
周大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欢呼的人群,又看看梁晚晚手中那块砖,巨大的狂喜让他浑身发抖,双腿一软,竟然“噗通”一声朝着梁晚晚就要跪下去。
“周场长!”
梁晚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用力将他托起。
“使不得!这是大家伙儿一起努力的成果!是咱们农场所有人齐心协力的结果!”
周大贵老泪纵横,紧紧抓住梁晚晚的胳膊,泣不成声。
“梁...梁晚晚同志...谢谢...谢谢你啊...”
“你给了咱们农场...一条活路啊!我...我...”
不远处,坐在土坡上的叶明远,看着那沸腾的人群,看着被众人簇拥,宛如众星捧月般的外孙女,浑浊的眼中也溢满了泪水。
他紧紧抓着女儿叶媛媛的手,嘴唇哆嗦着,喃喃道:
“好...好孩子...”
叶知秋和叶知寒兄弟俩,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冲上去。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在人群中那个光芒四射的年轻身影。
叶知秋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骄傲,他的妹妹,生了个好女儿。
叶家的苦难,或许真的要到头了。
第一窑试验砖的成功,如同一剂最强效的兴奋剂,彻底点燃了兰考农场所有人的热情。
不用周大贵再多动员,整个农场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干快干。
吸取了试验窑的成功经验,梁晚晚和周大贵商定,立刻着手修建一座更大的马蹄窑。
这种窑形火道分布更合理,容量更大,能一次性烧制数万块砖,效率将大大提高。
图纸是梁晚晚凭借记忆,结合实地情况手绘的。
虽然简陋,但结构清晰。
有了第一次垒窑的经验,加上梁晚晚的现场指导,新的马蹄窑在选定的窑址上迅速破土动工。
这一次,参与的人更多,热情更高。
男人们赤膊上阵,喊着号子,用简陋的工具挖出深深的窑基坑。
女人们负责运送粘土、和泥,孩子们也跑来跑去,递送工具、洒水防尘。
连一些身体刚刚好转、不能干重活的老人,也颤巍巍地坐在旁边,帮忙拣选粘土里的碎石杂物。
整个工地热火朝天,汗水和着泥水,却没人叫苦叫累。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期待,因为他们知道,每一锹土,每一块泥,都是在为自己、为家人、为整个农场垒砌一个温暖的未来。
梁晚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不仅要指导建窑的每一个细节,窑壁的厚度、火道的坡度、烟囱的高度、窑门的加固,还要统筹安排粘土的持续供应、燃料的加紧储备、以及第一窑成功红砖的分配使用。
梁晚晚和周大贵商议之后,决定这批砖优先给几户房子最破、有重病号的家庭修补墙壁和炕洞
她就像一位总工程师,沉稳地指挥着这场关乎生存的战役。
和叶知寒的身体在灵泉水调理下,恢复得很快,已经能承担不少实际工作。
叶知秋心思缜密,被梁晚晚安排负责物料登记和人员协调。
叶知寒力气大,肯吃苦,成了建窑的主力之一。
看着外甥女指挥若定的模样,兄弟俩心中的骄傲与日俱增。
休息时,叶知秋常会拿着小本子,记录下梁晚晚说的某些关于烧窑的要点。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亢奋中时,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如猛地浮出了水面。
这天下午,负责和泥的妇女小组组长,一个叫刘婶的干练女人,急匆匆地找到正在窑边检查进度的梁晚晚和周大贵,脸上写满了焦虑。
“梁神医,周场长,不好了!和泥的水快没了!水池子眼看就要见底了!”
周大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梁晚晚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她光顾着砖窑的进度,却差点忘了这个最基础的制约因素。
兰考农场深处内陆干旱区,年降水量极少,蒸发量极大。
农场本身没有稳定可靠的水源,别说河流湖泊,连一口像样的水井都没有。
平日里的生活用水,全靠农场那几辆破旧的驴车和拖拉机。
每隔几天,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往返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到县里指定的供水点去拉。
拉回来的水,储存在农场几个露天的大水泥池子里,精打细算地分配使用,每人每天定额就那么一点,饮用、做饭、洗漱都紧紧巴巴,更别提其他用途了。
以前,大家凑合着也能过,无非是日子更苦一点,个人卫生更差一些。
可现在要烧砖!
烧砖离不开水,和泥需要大量的水,建窑过程中粘土的调和、窑壁的抹平也需要水!
未来烧窑成功后,洇窑更是需要大量的水!
仅仅靠那几辆破车拉回来的那点水,简直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