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高大汉子被押了进来,手上被绳子紧紧绑着,两个持枪战士一左一右看守。
他肩膀上的伤简单包扎过,脸色灰败。
陈大海坐在主位,梁晚晚、周大贵坐在两侧。
叶知寒和其他几个农场干部也在一旁。
“姓名。”陈大海开门见山。
“...赵铁山。”高大汉子低声说。
“哪里人?”
“...马关县,赵家沟。”
陈大海眼神一凝:
“赵家沟离这里一百多里,你们跑这么远来抢劫?”
赵铁山低下头,不说话。
“说话!”旁边的战士喝道。
赵铁山身子一颤,终于开口:
“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周大贵忍不住拍桌子,怒声道:
“没办法就能来抢粮食?就能杀人?”
“我们农场的老王差点被你们砍死!”
赵铁山惨笑一声:
“我们村...已经饿死十七个人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继续说。”
陈大海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锐利。
赵铁山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
“今年雪太大,封山早,我们赵家沟靠山吃饭,本来存粮就不多。”
“雪一封山,打不了猎,采不了药,粮食吃完了...”
“开始是老人和孩子,后来是妇女...我娘...我娘是上个月没的,走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梁晚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见过饥饿,但饿死人...
“县里没救济?”陈大海问。
“救济?”
赵铁山冷笑,“县里的粮食都不够分,哪轮到我们这山沟沟?”
“我们去求过,公社书记说...说让我们坚持坚持,等开春就好了。”
“可开春还有两个月啊!”
他激动起来,“两个月!村里还有一百多口人,怎么坚持?”
“吃树皮?吃观音土?我亲眼看见三娃子吃土胀死了...”
他痛哭失声:“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听说兰考农场有粮食,很多粮食...我们就想...就想借点...”
“借?”梁晚晚冷冷开口,“带着枪来借?杀了人来借?”
赵铁山不说话了,只是低头。
陈大海沉默良久,才缓缓说:
“饥饿不是犯罪的借口,你们村有人饿死,我同情。”
“但你们选择的方式是错的,你们可以向上级反映,可以寻求帮助,而不是武装抢劫。”
“反映有用吗?”
赵铁山突然抬头,眼睛通红,嘶声怒吼:
“我们反映了!跪着求了!有用吗?”
“公社的人说我们影响不好,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说再闹就抓起来!”
“当官的坐在暖房里,吃着白面馒头,哪知道我们山里人的苦!”
陈大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踱步。
梁晚晚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赵铁山是罪犯,但他也是被逼上绝路的农民。
他的同伙里,可能还有更多走投无路的人。
“除了兰考农场,你们还抢过哪里?”陈大海问。
赵铁山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还有李家洼,五天前...我们抢了李家洼农场...”
“什么?!”周大贵猛地站起来。“李家洼?那不是隔壁农场吗?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赵铁山低下头:
“他们...抵抗了...死了三个人...我们抢了两千斤粮食...”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三条人命。
“畜生!”叶知寒忍不住骂道。
陈大海的脸色铁青:“继续说,你们有多少人?装备哪来的?”
“我们...我们一共三十二个人,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
赵铁山老实交代,“枪...枪是从县武装部仓库偷的...”
“去年冬天,守仓库的老王喝醉了,我们撬了锁...”
“偷了多少?”
“十二条步枪,三百发子弹,还有...还有一些炸药。”赵铁山声音越来越小。
陈大海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参谋说:
“记录下来,立刻通知县武装部,核查枪支丢失情况,追究责任人!”
“同时联系李家洼所在的县,核实抢劫案。”
“是!”
审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赵铁山把知道的都说了,他们的组织方式、藏身地点、还有哪些同伙在逃...
最后,陈大海问:
“你们怎么知道兰考农场有粮食?还知道具体数量和运输时间?”
赵铁山看了周大贵一眼:“是...是你们农场有人告诉我们的...”
“什么?!”周大贵脸色大变,“是谁?”
“我不知道名字...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颗痣。”
“他说他是农场的老职工,知道你们要从县城拉了粮食回来...”
“还说你们农场现在富了,有砖房,有井,粮食多得吃不完...”
周大贵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人影,最终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
刘狗蛋!
那个前几天因为偷懒被自己批评过的老职工!
“刘够胆...”他咬牙切齿,怒火滔天。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梁晚晚也想起了那个人。
五十多岁,脸上有颗黄豆大的黑痣,平时不太说话,干活偷奸耍滑,没想到竟然勾结外贼。
“他在哪?”陈大海问。
“他说...说等我们攻进来,他做内应,打开仓库门...”
赵铁山说:“约定是等我们攻击围墙,他就在农场里放火...”
陈大海立刻下令:“一排长!带人去抓刘狗蛋!要活的!”
“是!”
战士们冲了出去。
十分钟后,刘狗蛋被押了进来,面如死灰,浑身发抖。
看到会议室里的人,他腿一软跪下了:“场长...场长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啊...”
“糊涂?”
周大贵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呢!你还有脸说糊涂?!”
刘狗蛋痛哭流涕:“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赵铁山他们抓了我儿子...说不配合就杀了我儿子...我儿子在赵家沟当上门女婿...”
“场长,饶了我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梁晚晚冷冷地看着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儿子就能出卖整个农场?就能看着别人去死?
陈大海挥挥手:“带下去,单独关押。”
“等天亮后,一起移交公安机关。”
刘老栓被拖走了,哭喊声渐渐远去。
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一夜激战,天快亮了。
陈大海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梁晚晚:
“梁晚晚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梁晚晚沉默片刻,缓缓说:
“赵铁山该死,抢劫不能纵容!但是他们公社见死不救,也该死。”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大海叹了口气,说道:
“法律就是法律,武装抢劫、致人死亡,这是重罪。不过...”
“我会把赵家沟的情况向上级反映。”
“饥饿问题必须解决,否则今天出了一个赵铁山,明天还会出张铁山、王铁山。”
梁晚晚点点头。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另外,”
陈大海看向周大贵,“农场要加强内部管理。这次是刘狗蛋,下次可能还有别人。”
“粮食多了,眼红的人也就多了。”
“是!我一定加强管理!”周大贵连忙说。
“还有防御。”
陈大海补充,“这次你们守住了,但很侥幸。”
“我会留下一个班的战士,帮助你们完善防御工事,训练民兵。”
“同时,我会协调县里,给你们配发一些正规武器。”
周大贵喜出望外:“谢谢陈师长!”
梁晚晚也松了口气。
有了部队的帮助,农场的安全更有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