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我们被骗了。
曹林慌张地拽了拽我的衣袖,声音发颤:“咋办呀哥?”
我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就在我飞速思考对策时,和我们同车来的那三个人突然用听不懂的语言对持枪军人喊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三人猛地朝不同方向狂奔!
“砰!”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其中一人应声倒地。
我吓得浑身一抖,立刻抱头蹲下,同时拉了拉曹林的裤腿,他也惊恐地蹲了下来。
两名军人上前,将倒地那人拖向黑暗深处。另外四五个军人则用枪押着剩下两个吓得瘫软在地、呜咽不止的人走远了。留下七八个枪口,冷冷地对准我们。
一分钟后,远处传来“砰!砰!”两声枪响。
看来,同车的那三个人,都已经没了。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膝盖发软,喉咙像烧着一样,只能大口喘气。曹林更是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正当我们不知所措时,一个持枪军人走上前,看着我俩大笑,用口音极重的普通话说:
“哈哈哈哈,吓死掉了噶?”
“没吓死就起来走!”
我勉强站起来,曹林却两腿发软,怎么也站不稳。那当兵的似乎看出我们的恐惧,补了一句:
“走嘛,不杀你们。中国人的嘛,值钱得很!”
说完他转身带路。我看了看四周瞄准我们的枪口,知道不走就是死,只好搀起曹林跟上,低声对他说:“林林,坚持住。”
曹林情绪突然崩溃,挣脱我要往铁丝网跑——这傻孩子,跑再快能快过子弹吗?我怕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随手给他一枪,冲上去一把锁住他脖子,点头哈腰地对周围军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好像并没在意,只是用枪朝前指了指,示意快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不杀我俩,说明我们还有用——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玩。至少,比起那三个人,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父亲怎么办?手术成功了吗?家里联系不上我,该急成什么样……
来不及多想,我们被押到一辆摩托车前。车上的人用流利的普通话说:
“实话告诉你俩,你那个朋友耗子,把你们卖给我们园区了。不过别担心,只要乖乖干活,不但安全,还能挣钱。”
曹林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我小声问:“大哥,卖过来是要干啥?”
那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枪,突然抬起枪托砸在我头上!
一股热流顿时从额头淌下。
“干啥?你们只有听话的份,没资格问问题。”
他用枪对着我俩比了个射击的动作:“给你俩上一课——把嘴闭紧!”
说完一挥手,让人押着我们继续走。
十分钟后,来到一片空地。边上立着根木头杆子,上面吊着个刺眼的大灯泡。我们被押到灯下蹲着。
拿枪的人点了根烟,扔到我面前:“捡起来。”
我蹲着没动,抬头狠狠瞪着他。
他上前一脚把我踹倒:“给你脸不要脸?赏你的烟就抽!刚教的就忘了?”
我撑起身子,蹲过去捡起烟,木然地叼在嘴里,任它慢慢燃烧。
“这才对嘛。”他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俩是xA来的?我是GS的,算半个老乡。只要听话,我会照顾你们的。”
我看清了形势——现在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先套近乎,再见机行事。于是挤出谄媚的笑:
“哥,我俩也是被人骗了,本想挣钱结果被卖了。你说啥我们都听。”
他笑着点头:“你还算上道。别反抗,没好处。我刚来时还不如你,吓得站都站不稳。你看我现在,钱挣到了,还当上小管理,妹子随便玩,钱随便花。”
他从摩托车后拿了件衣服扔给我:“按着头,别流血流死了。还有一拨人,来齐了一起走。”说完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我趁守卫抽烟聊天没注意,捂嘴低声对曹林说:“林林,看这情况跑不了,先听话吧。”
曹林喘着粗气回答:“然哥,我认命了。耗子那个王八蛋,我非弄死他不可!”
我叹了口气:“消停吧,能不能活还不好说……”
这时,一群兵从树林里架出三个人——一男两女。他们都像烂泥一样被拖着,双腿软绵绵地划着圈,像喝得烂醉。
摩托车上的那人起身,手指在空中画圈。四个兵过来押起我们往前走。灯光之外,竟停着一辆卡车。我们和那三个被架着的人一起被推上车,十来个持枪士兵也跟了上来。
车缓缓开动。车厢里除了发动机轰鸣,只有女人的抽泣声。这种未知最令人恐惧,我也心烦意乱。曹林像受惊的孩子蜷在角落,不敢看我——他大概觉得我会怪他吧。要不是他提起这事,要不是他认识耗子,我们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但我不怪他。一个愿把全部身家给你、陪你犯法的人,能怪吗?
我伸手握住曹林的手,用力捏了捏。他抬头看我,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车停了。士兵们依次下车,最后一人掀开篷布,枪口对准我们。我拉着曹林跳下车,另外三人也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下来。
骑摩托车的人走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河波,叫波哥就行。今晚先休息。”
他招呼手下把我们分别带走。
每人一个房间。
房间里昏暗、潮湿、恶臭——像冻了一冬的旱厕被太阳化开。
我被一把推了进去,随后是门锁落下的声音。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边摸到黏糊糊的不明物体。
铁门上的小窗突然被拉开,一束强光打在我脸上。
窗口又关上,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长得还算板正,先放话务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