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孟鸠时,已是傍晚,夕阳给这座边境小镇蒙上一层昏黄的光晕。我按照茉莉之前说的路线,把车停在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路口。
茉莉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可周围除了寂静的树林和几间破败的房屋,不见半个人影。她越来越慌,快步走回我身边,声音里带着颤抖:“朱然,你说……他们会不会没被放出来?还是出什么意外了?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别急,敏文莱的人不敢耍花样。再找找,。”
茉莉点点头,但依旧紧张地来回踱步。突然,一个细微又带着试探的声音从路旁的树林深处传来:“茉莉姐……?”
茉莉浑身一震,立刻转身,像只敏捷的豹子一样冲向声音的来源:“是我!是我!”
不一会儿,她便领着十来个身影从树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年纪不大,脸上带着逃出生天的惶恐和见到亲人的激动。茉莉把他们带到我面前,脸上洋溢着光彩,向他们介绍:“姐妹们,兄弟们,这就是朱然,你们叫朱哥就行!是他把大家救出来的,我也是他救的!”
众人闻言,纷纷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着“谢谢朱哥”,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我连忙摆摆手,把功劳推了回去:“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们茉莉姐,我也不会去管这事。出来了就好,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说完,我转向茉莉:“你先跟大家聊聊,安抚一下,我找蒙子商量点事。”
茉莉点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那群人中间。
我走到车旁,压低声音说:“蒙子,眼下还有个麻烦事。这十几号人的安置,是个大问题。”
蒙子吐出一口烟,不假思索地说:“这有啥麻烦?直接送园区呗!你跟刘营长那么熟,咱们这回又帮盟克军立了大功,安排十几个人进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看似最便捷的方案:“不行。茉莉他们身份太特殊。米赫旅长那边,保不齐也想把他们收编过去。而且,园区毕竟是王老板的地盘,人多眼杂,我不想把他们暴露在太多视线下,得给他们找个更稳妥的落脚点。”
蒙子挠挠头,为难道:“那咋整?这不是一两个人,是十几张吃饭的嘴,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啊。”
这时,我猛地想起一个地方。我冲茉莉招招手:“茉莉,你过来一下。”
茉莉小跑着过来,脸上还带着重逢的喜悦:“怎么了,朱哥?”
我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逃跑的时候,租的那个小院子?”
茉莉想了想,眼睛一亮:“记得!虽然破旧了点,但地方还算隐蔽。你是想让大家先去那儿暂住?”
“嗯,”我点点头,“眼下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只能先去那儿凑合一下。等我找到更安全、更长久的地方,再给你们换。”
茉莉立刻表示理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宽慰:“朱哥,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这群人都是在营区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没那么娇气,有个屋顶、有面墙就知足了,比在敏文莱手下强一万倍。”
看着茉莉懂事的样子,我心中稍安,但还是叮嘱道:“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关键是那个地方不够安全,只是权宜之计。你们先过去安顿下来,尽量不要外出,等我消息。”
看着茉莉和她那群惊魂未定的兄弟姐妹,我转身向蒙子要了一叠钱,塞到茉莉手里:“两辆车坐不下,目标也太大。你们自己想办法过去,安顿下来后,立刻联系我。”
茉莉看着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怎么联系?托梦吗?我连个手机都没有。”
我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赶紧从蒙子那儿要来手机,递给她:“给,拿着。安顿好你的人,万事小心。”
茉莉接过手机和钱,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废话,只是背对着我潇洒地挥了挥手,便带着她的人,迅速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暮色中。
送走茉莉一行人,我走到车旁,对里面的糯登和诺随两兄弟说:“糯登,诺随,这次没有你们,事情绝对办不成。这份情,我记下了。今晚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到园区找我,咱们按原计划,去毒虫寨子那边看看。”
糯登用力点头,言辞恳切:“朱哥,你是敞亮人,更是干大事的!我们兄弟俩能跟着你办事,是福气。以后务必多来往!”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纠正道:“不是‘多来往’。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不说两家话。”
我指了指那辆在追击中被打得千疮百孔、但还能动的车,接着说:“这破车你们先开回去。等从寨子回来,我拿钱给你,好好修修,以后就留给你们自己用。”
糯登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也没多客气,和诺随下了我们的车,开着那辆战损版的车离开了。
现在,原地只剩下我和蒙子,以及后备箱里那份要交给米赫的“礼物”。
夜色渐浓,我对蒙子说:“走吧,该去给米赫旅长‘送人’了。”
蒙子点点头,发动汽车,朝着盟克军营区的方向驶去。
我提前用手机联系了米赫,所以当我们的车驶近盟克军营区大门时,远远就看见刘营长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
车在他身边停稳,刘营长脸上堆满笑容,凑到车窗边:“朱兄弟!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出马,肯定马到成功!恭喜啊,办了这么件大事!”
我推门下车,勉强笑了笑,摆摆手说:“刘哥,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这趟能囫囵个儿回来,保住这条小命,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刘营长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哎,谦虚!走吧,米赫旅长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特意交代我亲自来接。”
我跟蒙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稍定,觉得米赫还算给面子。于是跟着刘营长的车,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营区。
营区中央的旗杆下,米赫旅长背着手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无表情。我们的车在他面前停稳,我和蒙子下车。
我上前几步,尽量让语气显得恭敬:“米旅长,您要的‘东西’,在后备箱里。需要我现在给您搬下来吗?”
米赫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后备箱一眼。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挥。
霎时间,脚步声四起!
从周围的营房、掩体后,瞬间涌出数十名持枪士兵,动作迅捷地将我和蒙子团团围住,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我们。
米赫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我脸上,声音寒彻骨髓:
“我问你,嘎营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