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晚上十一点,夜色如墨。我让蒙子和逸恒分别开两辆七座的商务车,带上四名可靠的安保人员,一行人趁着夜色前往老庙后的接头地点。到了地方,糯登和糯随两兄弟已经提前在树林边等候了。
看看时间,离约定的十二点还有一会儿。我走到糯登身边,随口问道:“糯登,家里最近怎么样?都还好吧?”
糯登掏出一支烟,点上火,吸了一口,语气有些低沉:“都挺好的,朱哥。就是……”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追问道:“就是什么?有事别憋着,跟我说。”
糯登低着头,用脚搓着地上的土,半天没吭声。旁边的糯随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插嘴道:“朱哥,糯登的孩子……病得挺重的。在孟鸠的医院都看遍了,查不出毛病,人也越来越虚。没办法,前几天凑钱送到外面的大医院去了。刚托人传话回来,说……说手术加后期治疗,最少得准备二十万。”
我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责备的语气对糯登说:“孩子病这么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糯登抬起头,眼圈有点发红,声音哽咽:“朱哥,你对我跟糯随已经够好了!给我们活干,给我们钱,还这么信任我们。我……我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不能再麻烦你了……”
“这他妈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吗?!”我打断他,语气严厉中带着关切,“兄弟有难,我能眼睁睁看着?”
我立刻转身问蒙子:“蒙子,咱们手头还有现钱吗?”
蒙子快速回道:“身上带的钱不多,但刚才出来前,小杨给拿的猪仔钱在车上的箱子里。”
我想都没想,立刻说:“喇叭那边的货款下次再补!先拿三十万给糯登!”
蒙子二话不说,转身就去车里拿钱。
我拍着糯登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听着,糯登,今晚这事一办完,你立刻连夜动身,去看孩子!钱先拿着,要是不够,马上给我打电话,我想办法!”
糯登听到这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这个平时硬邦邦的汉子,“噗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声音颤抖着说:“朱哥!谢谢!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
我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用力把他拉起来:“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兄弟之间,不兴这个!真要跪,等你儿子病好了,带他过来给我磕个头!”
这时,蒙子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走过来递给我。我转手塞到糯登怀里:“拿着!别磨蹭了,先把眼泪擦干净。喇叭他们估计快到了,别让人看见你这副样子,给我丢人!”
糯登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钱包紧紧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树林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喇叭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粗嗓门:“朱老弟!久等了吧?货可都给你备齐了!”
不一会儿,树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喇叭那矮壮的身影率先出现,他身后跟着几个手下,押送着一串用麻绳拴着、头上都套着黑色头套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
我笑着迎上去,指着那排“货物”打趣道:“喇叭哥,你这业务搞得越来越专业了啊,还一人配一个头套?”
喇叭哥一听,脸色微变,赶紧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紧张地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哎哟我的朱老弟!你小点声!可千万别喊我名字!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个像你一样的狠角色?万一他记仇,以后发达了来找我算账,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我被他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说你怎么把头套捂得这么严实!原来是越混越怕死了?”
喇叭哥一脸“你懂我”的表情,拍着我的肩膀诉苦:“可不是嘛!人老了,胆子就小了!也就是朱老弟你通情达理,知道哥哥我就是个中间人,混口饭吃,没为难我。要是碰上不讲理的,非把账算我头上,我还能有好果子吃?”
我故意清了清嗓子,突然提高音量,冲着那群戴头套的人喊道:“都听见没!这次多亏了喇叭哥!把你们送过来!以后好好干!”
喇叭哥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手忙脚乱地对我比划着“小声点”的手势,脸都白了。
我看着他这副窘态,觉得好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喇叭哥,该谨慎的时候谨慎,这没错。但你也想想,这些人到了我的园区,就算以后混得再好,那也是在我手底下,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接着,我话锋一转,谈到了正事:“对了,喇叭哥,这次的货款,得先欠你三十万。刚才我这边有个兄弟家里出了急事,等着钱救命,我先挪给他用了。”
喇叭哥一听,立刻拍着胸脯,摆出极其豪爽大方的样子:“嗨!朱老弟你看你这话说的!哥哥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咱们这交情,别说欠三十万,就是这次全欠着,哥哥我也绝无二话!”
我看着他表演,心里觉得好笑,便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哦?喇叭哥这么够意思?那行,这次的钱就全欠着吧,下次一起结。”
喇叭哥脸上的豪爽表情瞬间僵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结结巴巴地说:“朱……朱兄弟,你……你这……怎么……”
我看着他那副猝不及防、心疼又不敢说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把你吓的!跟你开玩笑呢,不经逗!” 我转身对身后的蒙子吩咐道:“蒙子,把人头点清楚,然后把钱给喇叭哥。”
喇叭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哭笑不得地指着我:“朱老弟,你可真会吓唬人!哥哥我这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玩笑过后,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直直地看向喇叭哥,语气严肃地沉声说道:“耗子的事,你抓紧时间办。我这边等不了太久。”
喇叭哥刚松了一口气,被我突如其来的变脸和催促搞得一怔,脸上立刻堆起为难的神色,张开嘴就准备像往常一样大倒苦水,解释这件事有多难办:“朱老弟,不是哥哥我不上心,实在是耗子那小子……”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喇叭哥,过程有多难,我不想听。原因和理由,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只看结果。这件事,你多费心。”
我的话像一块冰,砸断了喇叭哥所有的托词。他张着的嘴僵在那里,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额头上似乎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应道:“……我明白了,朱老弟。我会尽快。”
就在这时,走了回来,对我微微点头,示意一切无误。
得到了蒙子的确认,我不再停留,对喇叭哥最后说了一句:“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带着糯登兄弟、蒙子、逸恒以及几名安保人员,押送着新到的“猪仔”,迅速而有序地出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