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寨子里的人声吵醒。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总算缓解了大半。
起床洗漱后,发现独叔早已让人准备好了饭菜,就摆在院子中央的大木桌上。虽然只是些简单的当地菜蔬,但热气腾腾,透着一种家的温暖。我们几人围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着这顿迟来的“早饭”。
饭后,我倒了杯粗茶,看向坐在对面的茉莉,谈起了正事:“茉莉,昨天这趟活,你觉得怎么样?催债这买卖,能干吗?”
茉莉放下茶杯,回答得很干脆:“能干!来钱快,风险可控,而且正好能发挥我们兄弟的长处。但是……” 她顿了顿,提出了关键问题,“客户从哪来?总不能天天等着寨子里有旧账要收吧?”
我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客户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门路。你只管把队伍带好,随时准备干活就行。”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独叔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朱老板,昨天要回来的那笔钱……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寨子现在的家伙事儿太破旧了,车也老掉牙。我想先拿出一部分钱,添置点像样的装备,把武器和车子都换一换。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我点点头,对他这份主动规划和负责的态度很满意:“独叔,钱既然交给你管,怎么用你说了算,我不会插手。我只有一个要求:花钱的目的,是让寨子越来越好,让跟着咱们的兄弟日子越过越踏实。你先把大家的生活搞好,多采购点米面肉菜,保证每个人每天都能吃上饱饭,碗里能见着荤腥。这是根本。”
独叔见我如此信任他,激动得连连点头:“哎!好!朱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把家当好!”
我看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便对旁边的蒙子说:“蒙子,这边暂时稳住了。咱们也该回孟鸠了,园区那边不能离开太久。”
蒙子应声道:“好,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转头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默默吃饭、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张根硕,知道他还没从昨天“沾血”的冲击中完全恢复。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根硕,你就安心留在这寨子里,好好帮着茉莉和独叔。这边需要你出谋划策。”
张根硕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闷声应道:“嗯。朱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排妥当,我起身朝寨子外走去。茉莉、独叔、张根硕以及寨子里不少人都自发地出来送我。走到寨门口,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眼前这些将命运托付给我的人,语气郑重地说道:“寨子,就拜托给你们几位了。记住,这里不是临时落脚点,是咱们共同的家。得把它守好,建好。”
几人的眼神都变得坚定,重重地点头。
我和蒙子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车。车子发动,缓缓驶离寨门,后视镜里,送行的人们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背景中。
蒙子双手握着方向盘,沉默地开了一段路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担忧:
“朱哥,我有点担心根硕那小子。昨天看他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回来路上也一言不发。你说……他真能缓过来吗?以后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干吗?”
我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前方扬起的尘土,语气平静:“突然让他手上沾了血,一下子接受不了是正常的,得给他点时间消化。至于他能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人……” 我顿了顿,“光靠吓唬不行,也得给点甜头和信任。这事我单独跟茉莉交代过了,她会留心观察,既用着他,也防着他。”
蒙子点了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显然还有更重的心事。他压低了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朱哥,咱们在寨子那边搞出这么大动静,又是招兵买马又是搞催债生意,纸包不住火。王老板那边……迟早会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一直这么瞒着吧?”
我听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蒙子,你把问题想简单了。不是‘迟早’会知道,我估计,王老板现在可能已经听到风声,开始怀疑了。”
“什么?!”蒙子一惊,差点踩了刹车,他猛地转头看我,“你的意思是……小杨和逸恒他们……已经把咱们卖了?”
“出卖倒未必。”我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但你要搞清楚,小杨和王老板沾亲带故,他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谁?是王老板。咱们俩天天不在园区,神出鬼没的,小杨作为实际管事的人,于公于私,他都得向王老板汇报情况。这不是出卖,这是他的本分和立场。”
蒙子消化了一下这话,又追问:“那逸恒呢?那小子跟咱们挺铁的,应该不会乱说吧?”
“逸恒?”我笑了笑,“那小子心思简单,讲义气,大概率不会主动告密。而且他在孟鸠人生地不熟,除了咱们也没别的消息来源,想卖也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蒙子的表情更加凝重了:“那……咱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坐等王老板来找咱们算账吧?”
我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孟鸠街景,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以不变应万变。现阶段,咱们还得在园区里待着,而且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别忘了,园区现在依然是咱们最稳定、最快的资金来源。寨子那边刚起步,远水解不了近渴。在王老板这棵大树底下,咱们还能再乘乘凉,抓紧时间积累资本。等咱们羽翼丰满了,才有资格谈下一步。”
蒙子听完我的分析,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朱。我都听你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孟鸠城区,园区的高墙电网,已经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