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进屋,孙建军的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办公桌后坐着两位保卫科的人,神情严肃,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屋角的椅子上还坐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低着头,手腕上的铁镣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这景象让孙建军瞬间懵了,脑子里 “嗡” 的一声炸开。
虽说他没亲身经历过,可厂里的宣传画上、办公室里说过的案子也不少,
哪有宣传科办事要进这种带着手铐、气氛肃杀的屋子?
这分明是审讯犯人的架势!
他下意识地往老李身后缩了缩,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屋里的人,喉结滚动着,刚才还强装的镇定顷刻间碎了一地。
见到孙建军这副模样,老李笑着摇了摇头,凑近了些低声解释:
“别紧张,今天是保卫科审偷盗案的内鬼,叫我们来是配合做宣传记录的,回头写篇通报稿,给厂里其他人提个醒。”
听到这话,孙建军眼里的惊愕才慢慢褪去,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后背泛起一层薄汗。
他连忙定了定神,挤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回道:
“哦......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以为出了啥别的事呢。”
老李听了这话,没接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就在这时,办公桌后一位保卫员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老李扬了扬下巴:
“老李,来了。这位是?”
“哎,来了。”
老李连忙应声,侧身把孙建军往前带了带,解释道,
“这是我们宣传科新来的小孙,孙建军。领导特意交代,让我带着他来熟悉熟悉宣传流程,正好赶上你们审案子,让他长长见识。”
保卫员听完,目光在孙建军脸上停了停,没多问,只点了点头,语气干脆:
“行。我们这边马上开始,你带着他在旁边坐着就行,让他仔细听听,回头好写材料。”
说罢,他抬手指了指办公桌侧边的两把空椅:
“规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用不用,来之前我都跟他交代清楚了!”
老李连忙笑着应下,又朝孙建军使了个眼色。
保卫员没再说话,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的卷宗轻轻拍了拍,屋里的空气瞬间又凝重了几分。
孙建军站在一旁听着,见两人对话自然,那点悬着的疑虑总算落了地, 看来真是自己多心了。
老李见状,也不多耽搁,拉着他就往那两把空椅走。
路过那个戴手铐的人时,他飞快地瞥了一眼,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与他撞了个正着,那是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面藏着惊恐与绝望。
孙建军心里 “咯噔” 一下,慌忙移开视线,手心又冒起了汗。
两人在椅子上坐定,老李拿出早就备好的纸笔铺开,孙建军也慌忙摸出自己带来的本子和笔,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保卫员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启明,交代一下你的事情吧。”
“朱启明” 三个字刚落,孙建军握着笔的手就是一僵,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他心里 “咯噔” 一下,因为昨天夜里,老孙头跟他交代时,特意提过,
他们安插在保卫科的那个内奸,就叫朱启明!
虽说老孙头反复强调过,这人只是被他们用小恩小惠收买的外围棋子,压根不知道核心机密,
可真当这名字从保卫员嘴里说出来,孙建军的心跳还是漏了半拍,既紧张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秘的兴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蹚进这摊浑水,就能直接接触到这个内奸。
就算对方不清楚自己的真实底细,说不定也能从他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孙建军悄悄抬眼,飞快地扫了那个戴手铐的男人一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笔杆上都沾了层薄汗。
他哪里知道,真正的朱启明早在当夜就被他们的人给灭口了,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李安国布下的一枚诱饵,一个精心伪装的 “局中人”。
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那偶尔颤抖的肩膀,全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而他这只刚入局的雏鸟,还在为撞上 “大鱼” 而暗自窃喜,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踩进早就织好的网里。
保卫员的话音刚落,那戴着手铐的 “朱启明” 便抬起头,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哑着声道:
“我都交代,都交代...... 是那个老严找到我的,他说给我点好处,让我帮忙留意厂里的动静......”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和 “老严” 的往来,孙建军眼里猛然亮了亮。
果然如老孙头说的那样,这内奸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糊涂虫,只当那老严是个倒腾消息的二道贩子,
哪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潜伏的敌特?
而且从 ‘朱启明’ 的话里能听出,老严只是被抓了现行,并没把背后的勾当全抖搂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这伙人的底子还没暴露。
想到这儿,孙建军紧绷的后背悄悄松了些,再看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 ‘朱启明’,甚至生出几分莫名的同情来。
孙建军这边正暗自琢磨,保卫员的声音已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照你这么说,你没分到多少好处?”
“没有,真没有!”
‘朱启明’ 慌忙摇头,双手在身前摆着,手腕上的手铐随着动作发出 “哗啦” 轻响,
“每次老严就塞给我一百块,前后加起来,总共才收了四百块啊!”
那语气里满是急于撇清的慌张,显然是想和这事摘得干净些。
保卫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如刀:
“四百块?你可知厂里这次损失了多少?接近三万块!到现在还有一半没追回来!”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朱启明’ 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着,
刚才还能勉强说清的话,此刻竟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