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白氏歇斯底里的咒骂、骆威暴怒的呵斥以及余太太那惊疑不定、若有所思的目光,
挺直了那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脊背,步履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冷冽,
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那令人窒息、充满了虚伪、算计与疯狂的正厅。
细雨依旧缠绵,敲打在廊檐上,发出单调的声响。骆静走在回廊下,
冰冷的雨丝随风飘洒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让她因愤怒而灼热的心绪稍稍平静。
退婚?她求之不得。脱离余家这个火坑,她才能更自如地施展拳脚。
但想踩着她的尊严和脸面,去成全白氏母女那点龌龊心思?做梦!
厅内,余太太脸色变幻不定,心中那点因白氏过激反应而被无限放大的、
对白慧容身份的疑虑,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让她退婚之心愈发坚定,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儿子是否被那对母女蒙蔽。骆威则是又气又疑,
既恼恨余家的背信弃义,又因白氏那失常的举动而对那个“秘密”产生了极大的狐疑,
怒火在胸中翻涌,却无处发泄。而白氏,则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噬骨的恐惧以及对骆静那滔天的、
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怨恨!
回到文绣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院内的沉寂便被一阵急促而略带怯意的脚步声打破。
小丫鬟初霜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不安,低声禀报道:“小姐,大少爷院里的碧云姐姐来了,
说……说大少爷请您即刻去外书房一趟,有要紧事相商。”
碧云?白慧容身边最得力、也是最趾高气扬的大丫鬟?骆辰在这个时候,通过白慧容的丫鬟来叫她?
有要紧事相商?
骆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鸿门宴。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方才在正厅受了挫,丢了大人,这是要换个场地,集结人马,联手对她进行新一轮的围攻和打压了。
看来,白慧容和骆辰,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神色未见丝毫波澜。起身,对身旁神色紧张的秋月低声吩咐,语速极快却清晰:
“你立刻从后门悄悄出去,绕道去慈晖堂,设法见到葛妈妈或者老夫人身边的任何一个得力人,
不必多说,只禀报一句:‘大小姐被大少爷急唤至外书房,奴婢心下不安,特来禀告老夫人知晓。’ 快去!”
秋月脸色一白,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重重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便匆匆从后院角门溜了出去。
骆静则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并无丝毫褶皱的衣裙,抚平袖口,确保自己每一分姿态都无可挑剔,
这才带着一个小丫鬟,神色平静地向着位于前院、男子日常起居和处理外务的外书房走去。
推开那扇沉重的、散发着桐油和旧书气息的楠木房门,一股混合着墨香、隐约酒气
以及某种压抑的、如同暴风雨前闷热空气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书房内,灯火通明,却丝毫驱不散那股凛冽的寒意。
只见骆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
一双因纵欲过度而略显浮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她,
目光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他下首,坐着脸色同样难看、
带着一种被人愚弄后的羞愤与迁怒的余越。另一边,则是坐着神色倨傲、
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的李玉涵——白氏的娘家侄子,素与骆辰沆瀣一气。
而白慧容,则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柔弱不堪的模样,眼圈红肿,泪光点点,
拿着帕子轻轻拭泪,楚楚可怜地偎在骆辰身侧的椅子里,
仿佛骆静是什么十恶不赦、欺凌弱小的凶徒。
阵仗不小。还真是看得起她。骆静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平稳无波:“不知大哥唤静娘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要事?!”骆辰猛地一拍书案,震得上好的端砚都跳了一跳,他霍地站起身,
伸手指着骆静,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充满了戾气,
“骆静!你还有脸问!看看你干的好事!在正厅是如何顶撞忤逆余伯母?
是如何用恶毒言语气晕母亲?又是如何阴险狡诈、信口雌黄地污蔑容妹妹的清白?!
你这个妒妇!毒妇!我们骆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余越也随之站起身,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更衬得脸色阴沉。
他目光冰冷地睥睨着骆静,语气带着一种自以为掌握了真理的正义感和深深的厌恶:
“骆小姐,我原本还对退婚之事心存一丝愧疚,觉得或许有负于你。
可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方知母亲与慧容所言非虚!你性情乖张暴戾,善妒成性!
不仅曾狠心将庶妹推落水中,险些酿成大祸,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公然顶撞嫡母,忤逆尊长!
心思更是阴暗歹毒,竟凭空捏造谣言,肆意抹黑慧容这般纯洁善良、柔弱无助的女子!
似你这般品性,嚣张跋扈,心肠狠毒,如何配入我诗礼传家的余氏之门?退婚之举,真是明智至极!”
白慧容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饱含无尽委屈的抽泣,肩膀微微耸动,泪珠滚落得更凶了,
声音哽咽破碎:“表哥……余公子……你们……你们别为了容儿责怪表姐……
千错万错,都是容儿的错……是容儿不该得了姑母的怜爱……不该……不该与余公子相识……
惹得表姐心生不快……容儿……容儿这就去向表姐赔罪……”
她作势要起身下跪,被骆辰一把按住。这以退为进、火上浇油的手段,她使得炉火纯青。
李玉涵在一旁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辰哥儿,越哥儿,跟这种冥顽不灵、毫无廉耻之心的人多费什么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