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苏言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缓缓的坐起身。
今天，他要离开这座城市。
房间里很简单，一个已经拉上拉链的行李箱立在墙角，里面装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大部分东西都扔掉，特别是跟顾夜宸有关的，一件不留。只带走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朋友们送的一些小礼物。
床头柜上是张高铁票，目的地是一个从未去过的南方小城。那儿气候温和，生活节奏慢，适合重新开始。
下床洗漱，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不再是前些日子的空洞跟麻木，多了丝平静跟坚定。抬手，指腹轻轻的触碰锁骨的位置。那片曾被烙下耻辱印记的皮肤，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医生说，再过阵子，配合治疗，那痕迹会完全消失，像从未存在过。
手机震动一下，朋友林峰发来消息：“我到楼下了。”
苏言回个“好”，提起箱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近俩月的临时避风港。这儿有朋友的关心跟陪伴，帮他度过最黑暗的时刻。他轻轻的关上门，像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楼下，林峰靠车边抽烟，见苏言出来，立刻掐了烟。
“东西都带齐了？”林峰上前，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嗯，没啥东西。”苏言轻声道。
“那就好，上车，时间还早，我们慢慢开。”
车子平稳的驶上街道，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这座城市在苏言眼前，熟悉又陌生，他很久没这么仔细的看过它。过去的几个月，他世界的中心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顾夜宸为他打造的牢笼。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路过市中心商业广场，巨大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新闻。顾夜宸的名字跟他那张曾让苏言着迷的脸一闪而过，标题字眼刺目冰冷：世纪审判，影帝神话的破灭。
苏言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只是一种异样感。他迅速的移开视线，望向另一边。
“别看了，都过去了。”林峰注意到他失神，打破沉默：“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苏言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顾夜宸已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是法律严惩。他建立的娱乐帝国一夜崩塌，所有与他相关的合作方都迅速划清界限，那个曾站在云端受万人追捧的男人，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苏言没感到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
车子往前开，经过一个路口，苏言看到一家他以前很喜欢的面馆。刚来这城市跑龙套时，最喜欢的就是收工后去那儿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那时他虽穷，但对未来充满希望。
后来，他遇到顾夜宸，那个男人带他去最高档的餐厅，吃最昂贵的菜肴，却再没一碗牛肉面能让他感到那样的温暖跟踏实。
以为自己遇到爱情，结果只是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个可悲的替代品。
车里气氛有些沉闷，林峰打开音乐，舒缓的旋律在车厢里流淌。
“到了新的地方，有啥打算？”林峰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找份工作。”苏言看着窗外，“啥都行，能养活自己就好。”
他不想再回演艺圈。那圈子承载了他最初的梦想，也带给他最深的噩梦。他累了，只想做个普通人。
“也好。”林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钱不够就跟我说，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林峰。”苏言由衷的说。没林峰跟几个朋友的帮助，他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他们帮他报警，为他找律师，给他提供住处，挡开所有媒体的骚扰，这份恩情，他记一辈子。
“跟我客气啥。”林峰笑了笑：“到了那边，记得每天报个平安。”
“嗯。”
车子抵达高铁站，林峰帮他拿下行李箱，一直送他到安检口。
“进去吧，别误了车。”林峰拍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苏言看着朋友，眼眶有些发热，张了张嘴，想再说些啥，最后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都在这个点头里。
他转身走进安检口，没再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候车大厅人来人往，广播传来催促旅客上车的声音，苏言找到自己的检票口在人群中排队。周围是嘈杂人声，每个人都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重新回到人间，不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一个活生生的人。
检票，上车，找到座位。
一切顺利。
他靠窗坐下，看窗外站台上的景象，人们告别，叮嘱，期盼下一次重逢。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相聚跟别离。
而他，是选择离开的人。
高铁缓缓的开动，窗外景象开始加速倒退，那些熟悉的建筑街道跟高楼大厦，一点点变得模糊，最终被甩在身后。
苏言静静看着，直到城市轮廓彻底消失在天际线。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
没去想顾夜宸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也没去想未来的路会怎样。
他就只是安静坐着，感受列车前行的平稳震动，这震动仿佛一种安抚，告诉他，他正远离过去，奔向一个全新的未知未来。
离开这座承载了他所有痛苦跟噩梦的城市，是他治愈自己的第一步。
前路或许依旧漫长，但他已经迈出最艰难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