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落地窗。
清晨的阳光在地板投下明亮方格。
助理小李脚步轻快，一脸兴奋，他把平板电脑递到苏言面前，声音都高了个调：“言哥，全解决了！你快看！”
苏言的目光从窗外城市天际线收回，落在屏幕上。
网络上的风暴平息了。
不，该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更猛烈地卷了过去。
那个一直用“知情人”身份散布谣言恶意解读他跟顾夜宸过去的营销号，正处在舆论中心。对方攻击苏言的所谓“证据”被一条条摆出来，伪造痕迹分析的清清楚楚。
这还不是全部。
一条更重磅的爆料砸下来。
营销号的背后主使，是近期跟苏言有资源竞争的同行，演员周铭。他不止恶意造谣，过往的黑料也被一并挖出：偷税漏税的证据，欺压剧组新人的录音，甚至还有几段内容模糊但指向性极强的陪酒视频。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每一锤都砸的结结实实。
周铭的公关团队来不及反应，商业代言就火速解约，连参演的待播剧官博都悄悄删光了他的内容。
一小时前还在煽动舆论攻击苏言的人，现在成了丧家之犬。网上关于苏言的负面言论被洗的干干净净，风向全变成了对他的同情跟对周铭的愤怒。
整个公关操作快准狠，像台冰冷的杀戮机器，用最短时间最高效的方式，切除所有病灶，对源头进行毁灭性打击。
“太漂亮了！”小李赞叹，“言哥，我们团队分析了，这次出手帮我们的绝对是圈内顶尖高手。他不但摸清了周铭所有底细，还精准预判了我们公关团队的每一步，给指令跟抛证据的时机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
小李的脸上满是崇拜：“我们都在猜，到底是哪位大佬在暗中帮你。这份人情可太大了。”
苏言没说话。
他就那么看着屏幕上周铭那张惊恐扭曲的脸，手指收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不需要猜。
他知道是谁。
除了顾夜宸，不会有第二个人。
对娱乐圈肮脏规则的极致洞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的狠辣手段，将人心跟舆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能力……全带着那个人深刻入骨的烙印。
顾夜宸。
苏言喉咙发干。
昨天他把那条匿名短信转发给公关团队时，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还是抱有幻想，或许只是某个看不惯周铭的人顺手为之，或许只是巧合。
但眼前这场教科书级别的舆论反转战，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带着顾夜宸风格的“围剿”。
他赢了。
名誉保全，事业没受影响，甚至因祸得福，收获了更多路人好感。
可他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屈辱跟无力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恨顾夜宸。
他用尽全力逃离那个牢笼，努力画画，举办画展，站上聚光灯，就是为了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证明，没有顾夜宸，他能活的更好，能靠自己的才华赢得尊重跟成功。
他的画，是反抗的武器，是呐喊的喉舌。
可是现在，顾夜宸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轻易介入他的生活，替他解决了连自己团队都棘手的麻烦。
这算什么？
施舍？
还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提醒他：“苏言，你看，没有我，你连这点小风浪都应付不了。”
苏言从沙发上霍地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那个男人，就算落魄到去做下水道清淤工，就算被他用“囚禁”的方式困在这座城市，也依然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掌控着他看不见的一切。
他建立起来的独立跟坚强，在顾夜宸这种不动声色的“帮助”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苏言，最终还是接受了仇人的帮助。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神经。
“言哥？你怎么了？”小李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担忧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言摆摆手，示意没事，他走到窗边，逼自己冷静。
必须承认，没有那条短信，他的团队就算能处理这次危机，也绝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甚至可能留下后患。从结果上看，他确实是受益者。
可这过程，让他恶心。
他想起顾夜宸在雨夜里那张憔悴的脸，跟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把他“绑”回来时，那个男人眼中的顺从跟死寂。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是新的“典狱长”，可现在才发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顾夜宸不是在演戏，他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不是自我折磨，而是用他仅剩的能力，为自己铺路，扫清障碍。
这个想法让苏言战栗。
比起那个偏执疯狂的恶魔，一个默默守护不求回报的顾夜宸，让他更无法应对。
恨一个恶魔，理所当然。
可要怎么去恨一个……正在拯救你的人？
他辛苦筑起的心防，那道仇恨跟痛苦浇筑的壁垒，在这次“共犯”似的胜利后，被敲开一道裂缝。
阳光从裂缝照进来，不暖，反而刺眼。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能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这种失控的感觉蔓延。
他需要一个答案。
苏言停下脚步，转身对小李：“把他现在住的书店电话给我。”
小李愣了下，虽不明白苏言为什么突然要找那个“理货员”，还是立刻翻手机。作为监视者，他存着书店的联系方式。
“找到了，言哥。”
苏言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吸了口气。
他不知道想问什么，也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该说什么。
只是本能觉得，他必须亲自去确认，必须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必须打破这种被动接受的局面。
否则，他会被这复杂矛盾的情绪逼疯。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按下了拨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