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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柱宅邸

秋日的暖阳慵懒地穿过风柱宅邸庭院里层叠的枫树枝桠,在铺着细沙的碎石径、青苔点染的石灯笼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干燥枫叶特有的清涩与泥土温厚的香气。

廊檐下的木质地板边缘,一方乌黑的矮几旁,零星散落着几块萩饼的残渣,细密的红豆粘在洁净的白瓷碟上。

空气里,那甜糯的红豆香与微苦的抹茶余韵尚未完全消散。

水谷雪烛盘腿而坐,背脊松而不垮,素色羽织随意搭在腿侧,露出鬼杀队队服。

他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碟中最后一块尚算完整的萩饼——软糯的糯米皮包裹着深宝石红的豆沙馅,外面均匀滚着一层浅浅的、散发谷物清香的黄豆粉。

他没有急着塞入口中,而是微微仰头,淡蓝色的眼瞳映着穿过火红枫叶、略显摇晃的光线,掠过一丝近乎仪式感的沉静,仿佛在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片刻甘甜。

片刻后,才低头将它送入口中。

糯米的微韧触感,豆沙馅浓郁的甜蜜醇厚,黄豆粉那恰到好处的细微苦意,在舌尖缓缓交融、化开,汇成一股暖融融的满足感,直抵四肢百骸。

“啊……真好吃……”一声带着明显松弛感的喟叹,自然而然地从他唇齿间流淌出来,带着食物抚慰后的慵懒。

他甚至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在午后暖阳里寻到舒适角落、彻底放松下来的猫,细品着口腔里残留的余韵。

随后才端起旁边已然冷却的陶杯,啜饮了一口沉涩深浓的抹茶。

清苦冲刷走舌根的甜腻,仿佛完成了一次身心涤荡的仪式。

一旁,不死川实弥背靠着粗壮的廊柱,一条腿随意屈起,另一条大剌剌地伸展开。

他刚把最后一大块萩饼囫囵塞进口中,腮帮子用力鼓动咀嚼着,粗糙的大手抹了下嘴角沾着的几点豆沙。

那头标志性的、炸毛般的纯白短发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刺眼,脸上的巨大伤疤随着咀嚼的节奏轻微牵动。

他的目光放空,没有焦点地落在庭院中央那片被他无数来回踱步踩磨得光滑透亮的踏石上,似乎在消化胃里的点心,又似乎神游物外。

眼角余光扫到水谷雪烛那过分投入、甚至带点“沉醉”气息的吃相,不死川实弥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喉头滚动,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咂了咂嘴,粗粝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烦躁与难以掩饰的别扭:

“……啧,你这家伙……”他拧着浓密的白眉,视线在水谷雪烛脸上溜了一圈,像是在研究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之前蝶屋的苦药把你舌头毒傻了?现在倒迷上这甜得发腻的东西?真有这么好吃?” 语气是惯常的不耐烦,像丢过去的硬石子。

水谷雪烛咽下最后一口抹茶的清苦,将空杯轻置于矮几。

蓝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不死川那早已空空如也的双手,又落回他那张写满“看不惯”的脸上。

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细微得难以捕捉。

“怎么?” 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击石,“你盘子里……不是也干干净净?” 他微侧了下头,一缕细碎的发丝滑落额角,“食物而已。甜的、咸的……只要滋味合宜,能活着品鉴,便是馈赠。”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蝶屋病床旁那些漆黑粘稠、苦得灵魂都要出窍的药汤,眉心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不过,那些能烧穿喉咙的苦物,还是免了。”

一句“能活着品鉴”,在不死川耳边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像石子投入深潭,荡开了某个尘封角落里的、带着甜香与温暖笑意的模糊剪影……他猛地甩了下头,粗硬的发尾扫过颈侧,将那份不合时宜的软弱狠狠压下,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又短促的闷哼:“……哼。” 算是应和,更像是终结这无关紧要的话题。

水谷雪烛不再言语,任由那股由食物带来的简单安逸感,暖融融地包裹着他的意识。

他身体微微后倾,肩胛骨放松地抵靠着背后被阳光烘烤得温热的木质廊柱,发出一声轻微满足的“咚”响。

跳跃的光斑映在他微阖的眼帘上,那张总是凝着薄霜的清俊脸庞,在明暗交错中竟晕开了一抹罕见的、少年人般的松快与慵懒。

“啊……”一声悠长的、仿佛从骨缝里透出的、饱含着纯粹满足的喟叹响起,“……饱了饱了……”尾音拖曳,彻底融入风拂过枫林的沙沙声响中,了无痕迹。

庭院陷入短暂的宁谧。唯有风过树梢的低语,屋檐风铃偶然的清脆撞响。

阳光暖融融地蒸烤着木质廊板,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身心松快的安逸。

在这片慵懒安宁的静谧中,水谷雪烛并未睁眼,只是维持着倚靠的姿势,仿佛是随口闲聊:

“对了,不死川,那个新晋的柱……雾山寺莲一,算是你门下继子吧?”

不死川实弥的目光从那磨光的踏石上移开,无焦点地投向庭院角落那棵饱受他摧残、依旧倔强存活的矮松。

沉默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沉了些,沾染上秋风的萧瑟:

“……嗯。那丫头,之前是……时透那疙瘩孵着的石头蛋。”

提到时透无一郎的名字时,他浓密的白眉极其短暂地拧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难以分辨是讥诮还是自嘲的别扭弧度。“据说是……”

他喉咙像是卡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古怪的调子,“……熬不住时透那座万年大冰山,冻得人话都说不出,练起刀来又跟拆骨头似的不晓得收力……”他哼笑一声,短促而古怪,“……忍不下去,自个儿滚到老子这块吹沙地求活路来了。”

他停顿片刻,布满粗茧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廊柱粗糙的木纹上磨蹭着。

“啧,”吐掉一片不知何时沾到舌头的豆渣,语气却微妙地拐了个弯,“……不过……骨头架子倒他妈的死硬!摔打几次,也没见软趴,韧性……有点意思。是块……能看的料子。心性……也还没长歪。”

话到此处,他忽地顿住,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庭院深处一隅被高大枫树浓密枝叶半遮半掩的角落,那片光影婆娑的地方似乎平平无奇,又像藏着某些不欲人知的幽暗。

随即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将某些念头甩开,“……话少得跟他娘的哑巴精投胎似的!跟他待着,倒显得老子是他妈絮絮叨叨的碎嘴婆娘!”

“时透无一郎”这名字如同一块坚冰投入沉静的潭水,在两人心间荡漾开短暂而默契的微澜。

水谷雪烛依旧闭着眼,光影在他眼前斑驳流转,仿佛倒映着另一个沉默少年孤峭的背影。

然而,这份饱食暖阳下的安逸,如同阳光下易碎的琉璃,终究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刺穿。

“这一次,”水谷雪烛的声音悄然沉凝,如同滑向深海的寒铁,“主公大人聚柱合议,队中根基胜于往昔,新添血肉虽未长成……也显露几分峥嵘……”声线平缓,却带着剑刃刮过冰面的冷意,“不死川,你看来……主公所期盼的……‘终焉之鬼’鬼舞辻无惨……真能在我们这一代手中……断绝于世么?”

这不是探讨,是利刃出鞘,直指命运咽喉的叩问!

轰——!

一道裹挟着风雷怒火的咆哮在宁谧的庭院中轰然炸响!

不死川实弥猛地转过脸!

那双任何时候都如同鹰隼锁定猎物、燃烧着不灭野火与狂暴意志的眼瞳,骤然爆射出洞穿时空的锐芒,死死钉在水谷雪烛看似松驰闲适的身体上!

他脸上那道巨大狰狞的伤疤,在刹那间紧绷如弓弦、被黑铁般的肌肉强力撕扯,扭曲拉伸成一道更加深刻、更加暴戾、充满不屈与蛮横力量的深壑!

“那——不——是——当——然——的——吗——?!!” 咆哮声如同决堤的狂怒洪流,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火星、从肺腑深处炸裂喷出的熔岩铁块!

带着一种碾碎天地、蛮横无匹的绝对狂信!“水谷!你说什么丧气鸟话?!这种蠢问题你也问得出口?!!”

脖颈上暴凸的青筋如盘虬的怒蟒,声音因极致的狂怒而撕裂嘶哑,“……给老子说!你是不是——怕了?!!”

风!

他周身无形的气势瞬间化作实质的风压!

廊檐下的枯叶簌簌战栗,矮几上空碟叮当作响!

那炽烈如烈阳熔炉的目光,如同淬毒剃刀,狂暴地刮削着凝固的空气,最终狠狠剜向水谷雪烛身体的右侧——那深蓝色劲装之下,隐隐勾勒出轮廓的右臂!

那条手臂!

那条曾在如霜月华下被残忍斩离!

那条凝结着蝶屋无数心血才得以接续的手臂!

断臂的剧痛早已烙入神魂!

刀光刹那冻结万物的冰冷触感、肢体断联瞬间的空洞麻木、血液凝固万针穿刺的刺骨寒毒……早已化为最阴险的蚀骨诅咒,盘踞神经,流窜血脉!

这不仅是一道肉体的伤疤,更是灵魂被活活撕裂又粗暴焊接的裂痕!

一道由纯粹恐惧与暴虐力量浇筑而成、通往深渊的冰之枷锁!

水谷雪烛没有立刻回应那震耳欲聋的嘶吼。

他依旧保持着倚靠的姿态,只是极其缓慢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阳光吝啬地涂抹在那只手上,手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完好无损。

然而细看之下,那指节末端在明亮光线下,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玉石般的森冷光泽。

他缓慢地屈伸五指,动作细致专注,仿佛在调试一件精密至极又脆弱无比的晶械,感受着肌肉纤维深处传来的、被恐惧浸泡过的细微凝滞与阻滞。

屈伸之间,他的指尖——食指与中指的末端,在微微下落时,控制不住地、极其轻微地、却又异常刺眼地……颤抖了一下!

如同被无形的冰针骤然刺穿!寒意直透脊髓!

他没有抬起眼帘,目光仿佛凝固在自己掌心那片无形的阴影之上,声音轻若飘落的初雪,却又冷得足以冻结流动的空气:

“怕?……或许吧。” 喉结无声滑动,短暂的停顿如同冰层开裂前的沉寂,“更在意的……是绝望逼近的脚步,是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正如何吞没……”冰冷的回忆如同附骨之疽,“无惨的爪牙……早已不止‘强大’二字可以形容……它们在……‘变异’……‘渊喰姬’……”

当这个名字被再次念出,庭院里所有的暖意仿佛瞬间被彻底抽干!风声凝滞!“……她的‘快’……”水谷的声音陡然下沉、变得粘稠如深海寒冰在呻吟,“……非是速度……是扭曲……是冻结规则本身……”

他的眼帘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要彻底阖上,拒绝重返那被时间冻结的永恒刹那,“刃未至……寒已入髓……血液僵死……思绪溃散……‘快’到……连‘恐惧’本身……都来不及凝聚成形……”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被绝对零度冰封过的、沉入骨髓的深寒,艰难地从齿缝间逼出。

他仿佛又一次被拖入那片万籁俱寂、唯有冰冷的绝对死寂。

视野边缘那道幽冷到冻结灵魂的刀芒乍现!

意识深处炸响、非是自身骨骼破碎的、令人骨髓生寒的悚然脆响!

随后是被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冻结感知的永恒瞬间!

飞离视野的断臂不过是视觉的残影,烙印在灵魂最幽暗处的,是那抹连绝望本身都来不及诞生的、纯粹的“冻结”!是生命本能被剥夺的终极寒颤!

不死川实弥死死盯着那只阳光下依旧残留着细微、却无比致命颤抖的右手!

听着那强行压抑在冰层之下、如同从万载玄冰内核崩裂出的战栗低语!

额角、脖颈上,暴怒的青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虬动盘绕!

他感受到的绝非同伴的退缩!

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侵蚀——一种由极致死亡恐怖所催生的、源自深渊的冰霜伟力,正从内部啃噬冻结那颗本该如寒冰般坚韧的心!

这比任何皮开肉绽的外伤更令不死川这头咆哮的风之巨兽惊怒交迸!

静止?恐惧?在这位风柱眼中,唯有被最狂暴的飓风彻底撕扯碾碎!

“啧——!!!” 一声如同烧红烙铁烫在生肉上的、饱含暴戾杀意与狂烈急切的厉吼,猝然从不死川实弥的齿缝间崩裂!

轰!

他强健如铁塔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

爆发性的力量将身下结实的木质廊板都震得“咔嚓”作响、呻吟欲裂!

那股骤然喷薄的无形风压如同炸裂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片庭院,将地上的枯叶残渣刮得漫天飞旋!

沉重的石灯笼也嗡嗡发出低沉的共鸣!

几步流星!

他魁梧的身影已跨至庭院尽头那副坚实的松木武器架前!

属于风柱的、狂暴不息的气息在他周身蒸腾、翻滚、几近沸腾!

架子中央是他那柄狰狞欲噬的特制日轮刀,其下方则整齐排列着数把厚重无比、色泽深沉如铁的橡木训练刀!

毫无迟疑!

不死川悍然俯身!

两只布满厚厚剑茧、每一道刻痕都诉说着战斗岁月的大手,如同巨大的铁钳,粗暴而精准地同时扼住其中两把最为粗犷厚实的橡木刀柄!

一把被他反手一带,沉重的刀身呼啸着划破凝滞的空气,“砰”地一声巨响,重重砸在他宽阔如磐石般的右肩胛骨之上!

庞大的分量对他而言轻如鸿毛!另一把则被牢牢掌握在右手中,小臂肌肉在刹那怒贲鼓胀如同钢索绞合!随即——

嗡——!!!!

轰——!!!!

恐怖的破空厉啸彻底撕裂死寂!

沉重的橡木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视界的黑色射线!

裹挟着毁灭性的离心力与不死川暴怒的意志,朝着廊下依旧半倚、毫无防备姿态的水谷雪烛——悍然狂飙猛掷而出!

其势,似要将胆怯、疑虑、连同那片冻结的阴影,一并贯穿、粉碎!

刀!沉重!狂暴!挟裹着刺穿耳膜、令人心悸欲裂的尖厉长啸,如同坠入冰原的陨灭星体!

咔嚓!噗嗤——!

暴戾的橡木刀尖裹挟着山岳般的沛然巨力,凶残绝伦地撕裂、凿穿了水谷雪烛倚靠的廊柱旁干燥结实的木质地板边缘!

碎木屑如同被引爆的霰雪弹幕,“噼啪”炸裂纷飞!

整柄刀身凶猛地陷没大半!

厚实的廊木如同腐朽的枯枝般被轻易贯穿撕裂!

刀柄剧烈地嗡鸣震颤,发出沉闷如濒死野兽般的威胁低吼!

刀尖距离水谷雪烛那只随意搭在温热地板上的赤裸左脚踝——不足三寸!劲风带着割裂一切的杀意,嘶吼着擦过他光裸的脚踝皮肤,留下几道刺痛的冰冷痕迹!

“——?!” 水谷雪烛那双始终微阖、享受光浴的眼眸骤然睁开!

身体由极致的松弛在亿万分之一秒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极致紧绷!

前一刻还慵懒倚靠的他,腰背如被拉到极限的强弓,猛地绷直弹起,足底发力在廊板上狠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冰箭向后急射滑开!

后背“咚”一声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木质墙壁上!那双骤然大张的蓝灰色眼瞳,如同冻结亿万载的冰湖镜面被狂暴陨石砸裂!

凌厉!森寒!裹挟着被骤然从安逸中野蛮拽出的惊愕与一丝被触犯的怒意!

目光如两道由极寒凝成的冰矛,死死钉在那柄深陷木廊边缘、兀自嗡鸣不休的罪恶木刀刀柄上!

随即,那目光如同冻结了时间与空间,猛地攫向庭院中央的风暴源头!

不死川实弥已然如山岳狂神般立于院心!

午后的烈阳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将那袭敞开的白色羽织鼓荡得如同战旗猎猎翻飞!

他肩扛着自己的沉重橡木刀,刀尖斜插大地,周身喷涌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般的无边战意!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散漫、烦闷?只剩下纯粹、沸腾的、足以将灵魂都焚尽的暴虐战火!

“喂——!!!” 吼声如惊雷炸裂,震荡得廊檐灰尘扑簌簌落下,“水谷雪烛!!”

他踏前一步,脚掌落地,坚实的地面发出一声承受重压的闷响!

狂野的气势如同山崩海啸!将庭院的宁和彻底碾碎!“躺够了吧?!给老子滚起来!!!”

右臂猛地将肩上木刀向前狠狠一顿,刀柄末端“咔嚓”一声在身侧坚硬的踏石上砸出一个浅坑,碎石激射!“吃饱喝足正好?!老子帮你把这身冻僵的骨头架子活络开!!!”

他手腕一抖,沉重的木刀刀尖如同发现猎物的毒龙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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