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炼金室内,弥漫着金属加热后的灼热气息与各种矿物粉末的奇异味道。西弗勒斯俯身在石台上,手中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铭刻着细密符文的秘银薄片,将其嵌入一个核桃大小的黄铜基座凹槽中。格林德沃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银灰色的眼眸审视着每一个步骤。
随着西弗勒斯掌握的如尼文数量增加,能够尝试的组合与应用也呈几何级数增长。这天,格林德沃抛出了一个更具指向性的问题:“如果你要制作一件炼金物品,你希望它拥有什么功能?不要空想,基于你真实的需求。”
西弗勒斯几乎没有犹豫。他放下镊子,直起身,脑海中浮现出“守望会”那些分散的成员——米里森携带魂牌在外收集情报,托马斯在霍格沃茨周旋,还有未来可能加入的其他人。
“我们需要一种成本可控、私密性极强,且能实现即时高效远程沟通的炼金物品。”他清晰地说道,“幻影移形受限,守护神咒不够隐秘且可能被拦截,猫头鹰邮递太慢且容易被追踪。如果能有一种只有特定成员持有、无视距离、传递信息如同当面交谈的器具……它将改变很多事情。”
格林德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没有评价这个想法是否现实,而是直接进入了引导模式:“那么,这就是你接下来的炼金研究项目。给它立项,明确核心需求:稳定连接、信息保密、身份识别、低魔力消耗、便于携带。”
这种“先立项,再针对性地学习填补知识空白”的方式,极大地激发了西弗勒斯的动力。目标明确,每一步学习都直接关系到那个构想中的“炼金通讯器”能否实现。
格林德沃的教学风格堪称严苛,毫无耐心可言。他要求西弗勒斯上午必须专注于利用如尼文进行魔咒改良与创新——不仅仅是飞行咒,还包括防御、侦测、甚至一些巧妙的小把戏。下午则全身心投入炼金术的理论学习与实验,从材料处理、符文蚀刻、魔力回路构建,到最艰深的能量稳定与共鸣原理。
西弗勒斯像一块被投入激流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格林德沃倾倒而来的知识。白天在塔楼顶层学习、实验,早晚抽时间照顾依旧昏迷的老马尔福,日子在忙碌中飞逝。
或许是每日输入的那一丝精纯生命能量起到了超出预期的作用,也或许是马尔福家族血脉中顽强的生命力终于被唤醒。就在西弗勒斯对炼金通讯器的核心“共鸣符文阵列”有了初步眉目,成功让两片铭刻基础符文的铜片在十码内产生微弱魔力共振的下午——
“嗡!”
隔壁房间,一个简单的震动示警咒被触发了。
西弗勒斯立刻放下手中冒着青烟的失败品,快步冲进老马尔福的房间。
床上的老者,原本死寂的面容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他干枯的眼皮正在剧烈颤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西弗勒斯正要上前查看,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瞳孔最初是涣散的,充满了长时间黑暗后的茫然。但仅仅几秒钟,属于一个精明巫师的锐利和警觉便迅速回归。
他的目光扫过陌生的、简陋到极致的石室天花板,掠过西弗勒斯年轻而紧绷的脸,神情放松了下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干裂的嘴唇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这……这是……在哪?”。
西弗勒斯轻声回应“纽蒙迦德,这里很安全”,他的眼睛骤然瞪大,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仿佛刚刚的低语,所带来的强烈情绪冲击超过了他刚刚复苏,依旧脆弱不堪的灵魂承受极限。他喉头一哽,双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比醒来时更加干脆。
西弗勒斯检查了一下,确认只是情绪激动引发的短暂昏厥,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回到炼金室,向格林德沃简单汇报了情况。
格林德沃听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发现自己从棺材里一睁眼就到了纽蒙迦德,这种刺激……啧,他没当场灵魂溃散,算他心志坚韧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西弗勒斯,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似乎从来不怕我?”
西弗勒斯正拿起那块失败的共鸣铜片检查铭文瑕疵,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困惑:“怕你?为什么?”
“为什么?”格林德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眉毛微挑,“‘初代黑魔王’、‘格林德沃’这个名字,曾经在整个欧洲巫师界,都是能让小儿止啼、让成年巫师谈之色变的存在。恐惧、憎恨、敬畏……这些才应该是常态。”
西弗勒斯放下铜片,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但你是我的老师啊。”
“老师?”格林德沃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眸骤然变得锐利,如同两柄冰锥,直勾勾地刺向西弗勒斯,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虚伪、奉承或是别有用心的痕迹。
但西弗勒斯的表情再自然不过,甚至带着点被打断研究思路的不耐烦,仿佛刚刚只是陈述了一个像“今天是阴天”一样简单的事实。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在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投下了怎样一颗石子。
格林德沃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为什么觉得,我教你这些东西,就理所当然成了你的‘老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被我教导,更别提……冠以师徒名分。”
西弗勒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好笑。“邓布利多校长安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学习古代如尼文和炼金术的。我在这里,学了你的知识,用了你的指导,解决了我的问题,”他摊了摊手,逻辑简单直接,“那你自然就是教导我的老师。这有什么问题吗?”
格林德沃看着他那副理直气壮、毫无杂质的坦然模样,心底那股荒谬感更强了,但奇异的是,并无不快。他换了个角度,语气带着些许深意:“你就不怕……和我这个被终身囚禁的前黑魔王沾上关系,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一旦被人知道,你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微妙。”
西弗勒斯这次连头都懒得抬了,继续用放大镜观察铜片上的符文线条,语气平淡得近乎随意:“我的麻烦还少吗?黑魔王想利用我,邓布利多校长在观察我,纯血家族盯着我所谓的‘传承’,翻倒巷的鬣狗们闻着味也想咬一口。”
他拿起刻刀,小心地修正一处歪斜的笔画,声音清晰而冷静:“与其浪费时间,去烦恼那些尚未发生、也无法完全确定的‘麻烦’,不如把精力用在增加自己的实力上。只要我足够强,强到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强到我的价值超过我带来的‘麻烦’,那么所谓的麻烦,自然会变成可以交易、可以权衡的筹码。”
“实力,”他最后总结道,抬眼看向格林德沃,黑眸深处是经过淬炼的清醒与野心,“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格林德沃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像之前那种带着嘲弄或冰冷的笑意,反而有种奇特的仿佛被某种纯粹又坚韧的东西触动了的复杂意味。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那片永恒阴郁的北海。背对着西弗勒斯,他脸上的神情无人得见。
石室内,只剩下刻刀划过金属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永无止息的海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