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能源塔。
萧辰、嬴玄、韩朴三人背靠着能源塔冰冷的金属外壁，大口喘息着。
在他们脚下，是堆积如山的“收割者”残骸，这些诡异的生物在被击碎后，又会化作灰色的能量粒子，试图重组，但都被三人残余的力量强行湮灭。
又一波进攻被打退了。
“咳……咳咳……”
萧辰捂着胸口，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带着金属光泽的灰色粉尘。
他的“吞噬深渊”威力绝伦，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清空了最危险的几波攻势，但代价也是惨烈的。
他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
若不是苏沐雪的生命法则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从后方传来，吊着他最后一口生气，他恐怕早已和脚下的怪物残骸一样，化为尘埃。
“不行了，扛不住了。”
嬴玄的声音嘶哑，他浑身的雷光黯淡，那身曾经不可一世的雷霆战甲上布满了爪痕与裂纹。
“杀不完，这些东西……无穷无尽。”
韩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修复着身前布下的四象壁垒，但壁垒上光芒流转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三人顺着嬴玄的目光望去，远方的地平线上，灰色的浪潮再次涌起。
那是由无数扭曲的怪物、异变的人类和新型的“收割者”组成的死亡大军，它们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发出震天的嘶吼，再一次向着这座孤岛般的能源塔发起了冲锋。
希望，正在被一点点磨灭。
即使是心志坚如钢铁的他们，在看到这真正意义上的无尽敌军时，也不禁感到绝望。
“妈的，”
萧辰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够本！”
……
大夏指挥中心。
林书瑶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面前的巨大光幕上，一幅庞大的世界地图正被迅速渲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容器计划”，这个以半个大陆的生灵为代价的豪赌，已经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被战略性放弃的区域，在灰色光雨的持续浇灌下，彻底化为了一片“死亡之海”。
难以想象的污染能量汇聚于此，其浓度和侵蚀性甚至远超主脑的最坏预估。
这片能量之海不再是单纯地污染地表，开始向地球的更深处渗透，反向同化着这颗星球的本源。
全球精神壁垒网络上，代表着稳定性的绿色光点正在被代表裂痕的红色警报大片取代。
“嗡嗡——”
林书瑶身旁的罐罐，此刻正悬浮在半空，浑身散发着黑金色的光芒。
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黑洞，疯狂地吞噬着从“死亡之海”逸散出的污染能量。
而在另一端的战区，堆堆也同样在巴洛克的保护下，做着同样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们吞噬和净化的速度，也已经远远跟不上污染能量的增长速度。
“警告！全球精神壁垒强度下降至百分之十二！预计十七分钟后将全面崩溃！”
“警告！‘死亡之海’区域出现能量奇点，地球正在被加速同化！”
刺耳的警报声在指挥中心内回荡。
炎帝站在指挥台前，看着光幕上一片片消失的生命信号，那双见证了无数风雨的虎目，此刻也忍不住泛红。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是林书瑶在绝境中找到的唯一一线生机。
可这个代价，太大了。
那是数以亿计的生命！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人！
“书瑶，你做得很好。”
炎帝的声音沉稳，在这压抑的环境中尝试稳住军心，“接下来，交给我。”
林书瑶猛地回头，看到炎帝身上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
“炎帝！不要！”林书瑶失声惊呼。
她知道炎帝要做什么。
他要燃烧自己最后的本源，为人续命！
炎帝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光幕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仿佛在向那些被放弃的同胞致以最后的敬意。
“我炎黄子孙，从不畏惧牺牲！但守护者，必须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暗红色光柱，悍然冲向天际！
光柱冲破云层，融入那摇摇欲坠的全球精神壁垒之中。
嗡——！
即将崩溃的壁垒网络，在这股庞大而精纯的本源之力注入后，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无数裂痕被强行弥合，壁垒强度瞬间回升，暂时稳定了下来。
炎帝的身影从空中缓缓落下，他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如同一杆永不倒下的战旗。
他为林书瑶，为人类，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
昆仑禁地。
“轰！”
一声巨响，紫瞳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轰飞出去，撞碎了后方一座山头。
她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吐出一口紫色的血液。
她面前，那尊由昆仑山之意志腐化而成的“灰色山之巨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走来。
她的每一次攻击，大部分力量都会被巨人脚下的大地吸收，反而自己体内的法则之力，在不断地被对方抽取。
此消彼长之下，她已是强弩之末。
“放弃吧。”
巨人的声音如同山崩，在天地间回响，“混乱才是归宿，秩序只是刹那的幻影。融入我们，你将得到永生。”
“放你娘的屁！”紫瞳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凶狠，胸口大波动起伏，呼吸着新鲜空气，准备再度搏杀。
她再度拉开紫电神罚弓，但就在力量汇聚的瞬间，巨人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拍了过来。
紫瞳勉强躲闪，但手中的神弓却被巨力震飞，远远地掉落在地。
巨人似乎对这把弓很感兴趣，它没有再理会紫瞳，而是转向神弓，抬起了那只足以踏平山脉的巨大脚掌。
它要将这件神器，连同人类最后的反抗意志，一同踩成齑粉！
紫瞳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巨大的阴影将神弓笼罩。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巨人那堪比山岳的脚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波纹，以一种超越时空的速度，悄然扩散开来。
巨人的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万钧之力的踩踏，仿佛陷入了时间的泥沼，一寸一寸，极为艰难地向下压去。
它庞大的灰色身躯僵在半空，那双由岩石构成的浑浊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种名为困惑与恐惧的情绪。
它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
……
同一时间，东海港沦陷的废墟之上。
一个身穿朴素布衣，身形略显佝偻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拾荒老人，静静地站在这片死亡之地。
周围是嘶吼的怪物和燃烧的建筑，但他身边三尺之内，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靠近，无论是肆虐的能量，还是游荡的怪物，都在靠近他时，便无声无息地绕开。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令人作呕的灰色眼眸。
许久，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干枯得如同树皮的手，对着布满眼球的天空，像是要拂去什么灰尘一样，轻轻地抹了一下。
下一秒，指挥中心里，林书瑶正准备执行下一步方案，却猛地愣住了。
光幕上，代表着“精神瘟疫”侵蚀强度的曲线图，在一个瞬间，毫无征兆地、断崖式地下降了整整三成！
所有正在被瘟疫侵蚀的区域，污染强度骤然减弱。
无数濒临异变的人类，硬生生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一名技术人员惊呼出声，“主脑！重新计算！”
“计算无误。未知原因导致‘精神瘟疫’整体活性下降百分之三十。”主脑冰冷的电子音回答道。
林书瑶死死地盯着那条平稳下来的曲线，脸上写满了错愕。
她宁愿相信是主脑的亿万次计算同时出了问题，也不愿相信眼前这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和能量规律的一幕。
这不科学！
……
西郊能源塔前线。
就在林书瑶错愕的瞬间，一道灰色的残影突破了嬴玄和韩朴的联合封锁。
那是一头体型远超同类，全身甲壳呈现出暗金色泽，核心如同一颗小型灰色太阳的“收割者之王”！
它的目标明确得可怕，利爪直取因为力竭而陷入昏迷的萧辰！
“小心！”
嬴玄和韩朴目眦欲裂，拼尽最后的力量转身阻挡。
“滚开！”
收割者之王发出刺耳的精神尖啸，仅仅是一次能量冲击，就将两人狠狠震飞出去，口喷鲜血，再起不能。
它的利爪撕裂空间，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即将触及萧辰的脖颈。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收割者之王那无坚不摧的利爪，在距离萧辰皮肤还有一指之隔的地方，突然停住。
它那颗散发着恐怖能量的核心，光芒急速闪烁，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
紧接着，在一众幸存者和嬴玄、韩朴惊骇的目光中，这头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收割者之王，整个身体从利爪开始，寸寸解体，随风飘散。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嬴玄和韩朴挣扎着爬起来，面面相觑，脑子里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
东海港废墟。
布衣男人缓缓收回手，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
“以身为种，镇压万古……可终究还是被找到了么。”
紧接着，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迈出一步，身影瞬间从废墟中消失。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昆仑禁地，出现在了那尊身体僵在半空，正对着紫电神罚弓缓缓下压的“灰色山之巨人”面前。
他无视了巨人眼中流露出的极致恐惧，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在那比房屋还大的脚趾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低声说道：
“山，还是山的样子，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