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天，归墟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欧阳熊正没个正形地歪在观星阁外的栏杆上，看第五屠鸿操练新兵。他刚把一颗糖渍火枣扔进嘴里，含糊的点评还没出口——
嗡……
一种源自神魂最底层的、无法抗拒的战栗，毫无征兆地攥住了整个清微天域所有生灵的心脏！
不是威压，不是声响，是世界法则本身在哀鸣与朝拜！
东方天际——不，是东方那片涵盖无尽界域的整个苍穹——被无量青色神光悍然撕开！光芒并非照射，而是“生长”出来，顷刻间充斥天地。一株无法形容其宏伟的建木虚影自光中拔起，根须扎入虚无，树冠没入无尽，每一片舒展开的叶片上都流淌着最本源的生机道纹。浩瀚、温和、却不容置喙的造化气运如春风拂过，所到之处，枯木逢春，顽石孕灵。整个清微天域的灵气都在欢呼，在沸腾！
“造化之子……” 观星阁内，司马南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欧阳熊身侧，他仰头望着那建木，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一字一顿道：“青华建木，天命所归。第二重天，有了自己的‘世界之子’。”
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一声沉闷到仿佛直接在元神深处炸开的法则雷音，从无可企及的更高处轰然砸落！那是来自第三重天：玄策天的震荡！
即便隔着坚固到令人绝望的世界壁垒，所有修为有成者，都在那同一刹那，“看”到了另一幅末日般的景象：玄策天那法则森严的苍穹被狂暴的深紫雷霆彻底撕裂，雷暴中心，一杆由无尽规则锁链缠绕而成的灰色巨尺虚影缓缓旋转，每一次微动都散发出冰冷、绝对、裁决万物的律令气息！那气息霸道至极，隔着世界传递下来，竟让清微天许多修士体内运转的灵力都为之一滞，心生凛然臣服之感。
一生一裁，一青一灰。
两股同样浩瀚如海、性质却截然相反的天地气运，竟同时在上下相邻的两重天宣告了自己的诞生！
广场上，城池中，无数修士呆若木鸡，修为低微者已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面向东方或仅仅因恐惧而颤抖。
欧阳熊嘴里的火枣核“噗”地掉在了地上。
他先是被头顶的建木异象震得头皮发麻，紧接着，那股来自“楼上”的、冰冷彻骨的裁决气运像一盆冰水混合物，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死寂维持了足足三息。
然后——
“我——去你天道老爷的七舅姥爷——！！！！”
欧阳熊的惨叫破了音，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天划地，原地蹦起三尺高：
“搞批发是吧？！搞连锁是吧？！第二重天开个‘生命奇迹’主题乐园，第三重天楼上就同步开业‘冷酷法槌’体验中心？！还他妈是寰宇同步首发，庆典特效拉满？！”
他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得溜圆，冲着面露苦笑的司马南风等人吼道：“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咱们这‘养老院’风水有问题！刚把清微天这破院子收拾出个模样，瓦还没铺齐呢，天道就嫌咱们碍眼，直接往院里扔了俩终极拆迁预告！还是自带星际广播的那种！”
这番毫无帝尊形象、却诡异地道出了所有人心中荒谬感的咆哮，倒是冲散了些许那天地之威带来的窒息感。长孙明扶额，独孤晓以扇掩面，嘴角抽搐。
“主上，此刻不是……”司马南风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知道！我知道此刻不是吐槽的时候！”欧阳熊狠狠抓了抓头发，把刚才那副跳脱的样子猛地一收，脸上瞬间只剩下冰碴子般的冷峻，“但老子不吼这一嗓子，怕被这阵仗活活憋死！”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身边迅速集结的核心成员：“司马，说结论，最坏的那种。”
司马南风深吸一口气，语速快而清晰：“最坏局面。第一，清微天‘造化之子’诞生，此界未来万年气运核心已定，所有势力必须重新站队，我归墟帝庭首当其冲，要么收服或合作，要么……成为其登顶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与磨刀石。第二，玄策天‘律令之子’同期出世，且气运属性与‘造化之子’隐隐相克，此绝非巧合。极大可能，此二者乃应某种跨重天之大势或大劫而生，注定纠缠。第三，双星耀世，必引诸天万界目光聚焦清微、玄策两天。此后，此二界再无宁日，将成为博弈中心。”
“简单说，”欧阳熊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咱们的舒坦日子，彻底到头了。而且，麻烦不是一个，是买一送一，还自带跨服联动剧情。”
阁楼上一片死寂。巴公冶阴恻恻的笑声响起，他青灰色的手指间，一缕斑斓毒雾如毒蛇般窜动：“嘿嘿，磨刀石？老夫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石头踩。”
“没人想被踩。”欧阳熊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铁石般的重量，“咱们从玄穹界那个旮旯里，背着九千八的债，一路坑蒙拐骗……咳，一路披荆斩棘爬上来，炼鼎吞天，好不容易在清微天站稳脚跟，不是为了给什么劳什子‘天之子’当背景板或者经验包的！”
他看向司马南风：“情报！”
司马南风立刻道：“‘青华建木’异象核心气机指向清微天域东部极邃之地，具体坐标需进一步探查。已令清风楼全体动员，启动‘渊瞳’计划。”
“长孙，资源！”
长孙明面沉如水：“所有长期商业扩张计划即刻冻结。库存灵石、灵材转入战时储备条例。正在谈判中的项目全部搁置。优先保障情报系统与防御体系资源供给。”
“独孤，舆论！”
独孤晓折扇轻敲掌心：“《清微日报》及所有下属渠道已准备三套预案，可从‘祥瑞降世’、‘帝庭贺典’、‘冷静观察’三个角度引导舆情。如何定调，请主上决断。”
“皇甫、百里，你们那边？”
皇甫烈与百里惊鸿对视一眼，百里惊鸿沉声道：“护城大阵‘归墟禁断’已自动提升至三级响应。我等即刻前往天工殿，全力推演能否构筑可微弱干扰或至少提前预警此类天地级气运波动的阵法，所需资源……”
“批！”欧阳熊毫不犹豫，“司马统筹，长孙配合，要什么给什么！木易青。”
一旁面容温婉、眸含忧虑的木易青抬起头。
“鼎内玄穹界，”欧阳熊看着她，“是我们的根，也是最后的退路。我要它进入‘生生不息’状态，灵植循环、元气储备拉到最大。必要时，那里要能养活我们所有人。”
木易青重重点头：“明白。”
“其他人，”欧阳熊目光扫过詹台明、成阳朔、第五屠鸿等一众战将，“整肃部属，检查武备，外松内紧。没我命令，谁也不许擅动，但谁的刀也不能给我钝了！”
“是！”众人齐声应诺，杀气与决意混为一体。
众人领命匆匆散去，观星阁顶很快只剩下欧阳熊一人。他独自倚栏，望着东方那渐渐淡去、却依然令人心悸的青色天光，又抬头望向那无垠的、隔绝了第三重天的虚空。
晚风渐起，带着深秋的萧瑟。
“第一重天，玄穹界，成了咱鼎里的老家。”他摩挲着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归墟玉符，感受着其中传来的、鼎内世界平稳而蓬勃的脉动。
“第二重天，清微天，咱刚置办下来的产业。”
“现在，第三重天，玄策天，也来打个‘招呼’。”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属于困兽的凶光与历经沧桑的嘲讽。
“行吧。”他低声自语，像是对冥冥中的存在说话，又像是给自己定下决心。
“这养老的棋盘，既然天道非要掀了重下，还加了这么多猛料……”
“那咱们这群老反派，就好好陪你们下这一盘。”
“看看到底是你们天命所归，气运滔天……”
“还是我们这群从地狱爬回来的‘旧时代残党’，更懂怎么在绝境里……咬碎你们的棋局！”
夜色，无声笼罩了刚刚经历双重天变的清微天。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积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