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灵珊的双膝，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青石板的瞬间。
一股无形，却又无比柔和的力量，凭空出现。
那股力量轻轻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再也无法下沉分毫。
陆灵珊僵在了原地，满脸都是无法理解的错愕。
她尝试用力，想要完成这个在她看来天经地义的叩拜大礼。
可那股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
任凭她如何使劲，那双腿，就是怎么也跪不下去。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那个自光影中走出的青衣道人，缓缓开口。
“贫道面前，不兴跪拜之礼。”
楚休的声音依旧清朗平淡，却让陆灵珊的心神再次剧震。
不兴跪拜之礼！
这是何等的超然！何等的气度！
凡俗的君王，尚且需要万民跪拜来彰显威严。
而眼前的这位大人，却根本不屑于此！
是了，神只，又怎会在意凡人的跪拜？
在她眼中，这位“木祖大人”的形象，瞬间又拔高了无数个层次。
那股柔和的力量悄然散去。
陆灵桑不敢再有跪拜的念头，连忙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她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活脱脱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弟子。
紧张，拘谨，又带着一丝丝的窃喜。
神魂空间内，楚休的本体意志，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十分满意。
嗯，这小姑娘的脑补能力，果然没让他失望。
省了他好多事。
楚休不再言语，而是转过身，向着山道旁缓步走去。
他的步履很慢。
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
可这无声的脚步，落在陆灵珊的感知里，却仿佛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了她的心跳节拍之上。
咚。
咚。
咚。
让她感觉自己的心神，都随着对方的脚步，被一种无形的韵律所牵引，无法自拔。
楚休在一株野花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株很普通的野花，生长在石缝之间，因为缺水，整个植株都已干枯蜷缩，花瓣耷拉着，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死气。
只在花蕊的最深处，还勉强残存着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应的生机。
它快要死了。
楚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向那株濒死的野花。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对身后的陆灵珊说道。
“你说你为寻道而来。”
“那贫道，便考考你。”
听到“考验”二字，陆灵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神只的考验！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楚休那平静，却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让它，重新开花。”
轰！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传入陆灵珊的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让她，让一株快要死的野花，重新绽放？
这……这怎么可能！
陆灵珊的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草木通灵”之术，最多也只能和健康的植物顺畅沟通，安抚它们的情绪，让它们长得更好一些。
想要让一株濒死的植物起死回生，这简直是传说中才有的神仙手段！
她根本办不到！
可是……
这是“木祖大人”亲自下达的考验！
她能拒绝吗？
她敢拒绝吗？
拒绝，就意味着她连被考验的资格都没有！
巨大的惶恐与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心头。
但当她的视线，触及到楚休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时，一股莫名的勇气，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大人他……一定有他的深意！
这考验，自己必须接下！
“是……弟子，遵命！”
陆灵珊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她走到那株枯萎的野花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她努力摒除心中所有的杂念，强迫自己进入与草木共鸣的状态。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尖上，缓缓凝聚起一缕微弱的、散发着淡淡绿芒的炁。
那是她体内最本源的乙木之炁，是她“草木通灵”血脉的根基。
她想将这缕乙木之炁，渡入野花的根茎之中，尝试唤醒它最后的那一丝生机。
然而。
一想到那位深不可测的大人，就在自己身后静静地看着。
一想到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第一次考验。
她的心，就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不能失败！”
“绝对不能让大人失望！”
越是这样想，她体内的炁就越是混乱。
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缕乙木之炁，在她指尖上明灭不定，最终“噗”的一声，彻底消散在了空气里。
失败了！
陆灵珊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她不甘心，再次咬着牙，重新凝聚乙木之炁。
一次。
两次。
三次。
可每一次，都在最后的关头，因为心神不宁而功亏一篑。
而那株本就濒临死亡的野花，在被她这驳杂混乱的气息反复冲击之后，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流逝。
花瓣，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水分，变得如同干枯的纸片。
完了！
陆灵珊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仅没有救活这朵花。
反而……亲手加速了它的死亡！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土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湿痕。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与惶恐，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我……我搞砸了！
我在大人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就搞得一塌糊涂！
陆灵珊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雾气在她的视野中氤氲开来，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平静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催促。
没有失望。
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才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绝望。
楚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单纯的少女，从满怀希望，到尝试，再到一次次失败，最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绝望。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要的，不是一个有点小天赋的传人。
而是一个对他绝对忠诚、绝对服从、可以完美执行他任何意志的“首席神使”。
所以，他必须先敲碎她那点可怜的骄傲。
让她明白，在她所信仰的“神”面前，她的天赋，不值一提。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她彻底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此时的陆灵珊，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败感中，浑身僵硬地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位大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