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弗烈兹现在能听到自己的频繁心跳。论体格，他比不上文洛夫；论武艺，他比不上文洛夫；论残暴，他也比不过文洛夫。或许只有在一些小聪明上，他能稍胜一筹。「是不是特例，只是对于不同的对象而言。」他开始把以前看过的书籍糅杂在一起引用。「我不知道我属不属于弗烈兹里面的特例，但是我只知道对于远古诸神来说，我们所有人都不是特例，而是平凡。」
他故意停顿一下，等着对手的反应。艾琳可以说毫无反应。她只是双手环胸，用她矢车菊蓝的猫眼看着他。文洛夫·弗烈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觉得女猎魔士还是想杀他。高纳尔不知道自己从何时会冒出「她或许会放过我」这种念头————仅仅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没有下马，没有对她拔刀相向，更加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当他记起自己在酒馆后院用一根长矛将一个农民刺死，而她又刚好在旁边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不会放过他。「我记得一句话。」他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诸神们看中的不是你的举止，而是你的意愿。」
「而我，将两者都不会看。」艾琳语气冰冷，目光如炬。「但我会为你祈祷，希望你不要在奥莉斯的地狱里永受煎熬。」
高纳尔的手摸上自己的剑柄。
「你可以滚出这里。」艾琳缓缓地说。「但是长枪少女要留下。」
高纳尔保持着冷静的样子，实际上他的皮甲里面裹着不少冷汗。「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那几句狗屁话打动了我，而是我没有武器。」
「文洛夫身上还有一把佩剑....」他刚说出口就差点咬到舌头。「感谢你的善意提醒。但是我不习惯用别人的武器。」
高纳尔在半晌之后，拉动缰绳，让马匹转过身子。他背对着艾琳，回过头来，似乎有些狐疑。「放下你手中的少女。」女猎魔士提醒他。「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正合我意。我并不喜欢这个东西。」他松开手，女孩在空中伫立片刻，就摔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长发弗烈兹双脚一夹马肚，消失在酒馆的木栅栏之外。
结束了。艾琳环视着身边的尸体。没剩下任何一个弗烈兹人。都结束了。
尽管周围不时还会传来人们的惨叫还有哥德玛人的呐喊，但是她无暇他顾。女猎魔士走到妮娜————就是那位正准备出嫁的「长枪少女」身边，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正在褪色。艾琳半跪下来，想把长矛从女孩身上拔出。但长矛插得实在太深，大概矛头还卡在了胸骨或者肋骨的位置。「混账啊。」她放下长矛，用右手轻轻抬起妮娜的头。「抱歉。」她用手轻扫过女孩惊恐痛苦的脸庞，让她闭上了眼。
艾琳随后走向酒馆，但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距离的当儿，就跪倒在地。长时间的剧烈战斗让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妮菈之泪」的效用消退也是造成她虚脱的重要原因之一。该死的....她想撑起身子的双手在一直颤抖。药水的用量太多了。现在她能逐渐感受到疼痛，尤其是自己左肋的伤口，粘稠，炽热，鲜红又重新渗出。该死....该死....无法站起，女猎魔士只好半跪半爬地向酒馆门口。疼痛开始扩散，不单只是伤口，而是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细胞。我必须得...坐下...休息。她深知这种魔法药水所带来的后果，尤其是当药效全退之后的强烈副作用。她曾经在夜晚，在维尔米斯特熟睡之后，偷喝过这种药水，然后独自一人在城堡墙边的木桩上训练。她在头四分之一个夜晚里顺利的在木桩和摆锤上使出了自己以往完全无法掌握的复杂技巧，行云流水。然后在后四分之三个晚上躺在木桩上看着繁杂的星空而痛苦得干喊流泪。「看来你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清晨，维尔米斯特蹲在她身边，笑意盈盈。他告诉她，「妮菈之泪」是猎魔士最后的手段。这种以锻造女神之名命名的药水能够让服用者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自己的反应、敏捷、力量以及其余的一切，但是所带来的后果也是相当严重。实际上，据他所知，在实战中使用这种魔法药水的猎魔士是少之又少。广为人知的只有宏伟纪元二百年的拉布·布拉德·乌达努斯，一位已经一百零七岁的老猎魔士，在河边让马儿饮水时遭受三十二只水鬼的围攻时用过。结果那三十二只水鬼无一生还，老猎魔士也因为药水的副作用与身受重伤而死去。
她缓慢地爬到门口，伸手抓住插在门上的木箭。箭身不足以承受她的重量，连续断了四根之后，她选择了放弃。艾琳整个人靠在门上，顺势倒在了酒馆里。
半身人埃姆呆呆地看了艾琳一会才有所反应。「你受伤了！」他跑过来，看看艾琳的伤口，又看看她面如死灰的脸。「我该怎么办？」他慌乱地四处张望，却想不到该做什么。「我该怎么办，小姐？」
「扶我到凳子上。」女猎魔士虚弱地说。
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是拖。瘦弱的埃姆顶多只能抬起艾琳的手臂，却无法把她搭在肩上。受伤的女孩被半身人在地上拖行，发出呻吟。「抱歉，小姐。」埃姆将她拉到长凳旁边，女猎魔士靠着自己仅剩的力气挪上了凳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埃姆又开始慌张，急得直跺脚。「你还在流血！需要做止血措施吗？该怎么做？」
艾琳呢喃了一句。「你说什么？」半身人马上凑上去，「你说了什么？撑住啊，小姐！快告诉我你刚才.....」
「我让你稍微安静些。」艾琳的音量稍微大了一些。埃姆马上闭嘴。「抱歉，我太慌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帮我拿一些酒。」
「拿什么？」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