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沈砚感觉手腕被死死攥住。
不是冰冷的黑雾，而是带着体温的、属于凌渊的手。
他想回头，却被空间撕裂的剧痛席卷，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白。
再次落地时，膝盖磕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庭院里，四周是高耸的哥特式塔楼，爬满了暗红色的荆棘，尖刺上还挂着干枯的布料，像是某种不祥的装饰。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
沈砚抬头，看到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云层翻滚，时不时劈下几道黑色的闪电，照亮庭院中央那座倒塌的石碑。
“欢迎来到布兰古堡。”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砚猛地转身，看到穿斗篷的碎片站在荆棘丛旁，手里把玩着半枚玉佩，正是与他们相呼应的那一半。
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角勾起的冷笑，眼神里的黑色火焰比镜中更盛。
“是你把我拉过来的。”
沈砚站直身体，指尖下意识地想凝聚金光，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只能泛起微弱的光晕。
“拉？” 碎片嗤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兜帽滑落，露出与凌渊别无二致的脸，只是左脸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颌，像是被火焰灼伤的痕迹，“我只是想请你回来，看看我们当初被拆散的地方。”
他抬手一挥，荆棘丛自动分开一条路，露出后面的景象。
那是一片烧焦的废墟，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刻着与沈公馆花园相同的玫瑰花纹，只是已经被熏得漆黑。
“还记得这里吗？” 碎片的声音带着嘲讽，“你就是在这里，选择了天道，把我一个人丢在劫火里。”
沈砚的心脏骤然紧缩。脑海里闪过更多清晰的画面 ——
他确实站在这个石台上，身边是浑身是血的凌渊本体，天道的声音在天空响起：“沈砚，选择吧。跟我回去，他会被彻底抹杀；留在这，你将与混沌同罪，永世不得超生。”
那时的他，看着凌渊本体燃烧的后背，看着对方金瞳里的决绝，最终咬着牙说出两个字：“我选……”
“你选了离开！” 碎片猛地打断他的回忆，黑色火焰瞬间暴涨，将沈砚笼罩，“你说‘我选天道’，然后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
灼热的痛感包裹全身，像是真的被劫火灼烧。沈砚却没有退缩，直视着碎片愤怒的眼睛：“我没有。”
“你有！” 碎片嘶吼着，黑色火焰越来越旺，“我亲眼看到的！你跟着天道的光芒离开，任凭我被雷劫劈碎，被混沌吞噬！”
“我没有离开！” 沈砚也提高了音量，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我那句话没说完！我想说‘我选和他一起死’！是天道用强制传送把我带走的！”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玉佩忽然发烫，与碎片手里的半枚产生强烈的共鸣。“你看！这枚玉佩是你本体给我的，他说‘带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如果我真的选择了天道，怎么会一直带着它？”
碎片的火焰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却很快被愤怒取代：“谎言！都是谎言！” 他猛地挥手，一道黑色的火焰朝着沈砚射来，“你和那个懦夫一样，都在骗我！”
就在火焰即将击中沈砚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空间裂缝中冲出，挡在他身前。
黑雾瞬间暴涨，形成厚盾，挡住了火焰的攻击。
“不准伤害他！”
是凌渊。
他的身影比在沈公馆时淡了许多，显然强行穿越空间消耗了大量力量，黑眸里满是焦急和愤怒，死死盯着穿斗篷的碎片，“你不准伤害他！”
“懦夫。” 穿斗篷的碎片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鄙夷。
“连承认痛苦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躲在镜子里，被他的温柔乡迷惑。”
“他不是懦夫！” 沈砚抓住凌渊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只是比你更清楚，我们的敌人是天道，不是彼此！”
“敌人？” 穿斗篷的碎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熊熊燃烧。
“他的敌人从来都是自己！是他的懦弱，他的退让，才让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猛地冲向凌渊，黑色火焰凝聚成利爪，直取对方的咽喉。
凌渊没有退缩，黑雾同样凝聚成利刃，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瞬间战在一处。
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雾气碰撞、撕裂，发出刺耳的嘶鸣。
荆棘丛被震得剧烈摇晃，尖刺飞溅，像是在为这场同室操戈的战斗伴奏。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互相攻击，心脏像是被撕裂成两半。
他想阻止，却被力量压制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渊的黑雾越来越淡，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够了！” 沈砚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体内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
这次不再是温和的金光，而是带着天道威压的、纯粹的能量冲击，朝着两个缠斗的身影飞去。
金光撞上火焰和黑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个碎片都被震飞出去，撞在荆棘丛上，闷哼一声。
“你们都是凌渊！” 沈砚的声音带着泪光，“你们都在痛苦，都在挣扎，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
穿斗篷的碎片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眼神里的火焰却黯淡了些。
“谈？” 他看着凌渊，又看了看沈砚，“谈他如何被你的温柔迷惑，忘记了仇恨？谈我们如何被天道玩弄，不得善终？”
凌渊也站了起来，黑雾紧紧护着胸口，像是在保护什么。
“仇恨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
“在一起？” 穿斗篷的碎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吗？他是天道的人，他的使命就是消灭我们！”
“不是的！” 凌渊看向沈砚，黑眸里满是信任，“他是为了找回我们才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消灭我们。”
沈砚走上前，站在两个碎片中间，左手握住凌渊的手，右手伸向穿斗篷的碎片。
掌心的玉佩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我知道你们都很痛苦。但逃避和仇恨都没有用。只有我们三个一起，才能找回完整的记忆，才能对抗天道，才能…… 回家。”
穿斗篷的碎片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掌心的玉佩，眼神里的挣扎越来越明显。
左脸颊的疤痕微微颤抖，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暗紫色的云层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刺眼的白光从中倾泻而下，凝聚成一支巨大的光矛，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三人的方向猛刺下来。
“天道动真格的了！” 穿斗篷的碎片脸色剧变，黑色火焰瞬间覆盖全身，“不想死的，就一起挡住它！”
凌渊的黑雾也瞬间暴涨，与穿斗篷碎片的黑色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屏障。
沈砚没有犹豫，掌心的金光再次爆发，融入黑色屏障之中，使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金银双色光芒。
光矛重重地刺在屏障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布兰古堡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屏障上的光芒剧烈闪烁，不断被压缩，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沈砚感觉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到身边的两个凌渊碎片也同样不好受，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再加把劲！” 沈砚嘶吼着，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挤出最后一丝力量。
就在屏障即将破裂的瞬间，两个凌渊碎片的身体突然开始发光，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化作两道流光，融入彼此体内。
一道更加高大、更加威严的身影缓缓出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金瞳中闪烁着混沌与理智的光芒，正是凌渊的本体！
凌渊本体伸出手，握住沈砚的手，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沈砚体内，让他瞬间恢复了力量。“阿砚，我们一起。”
沈砚点点头，与凌渊本体并肩而立，两人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更加坚固、更加耀眼的屏障。
光矛最终还是没能突破屏障，在一声不甘的轰鸣中消散了。
天空中的缝隙也缓缓闭合，暗紫色的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凌渊本体看着沈砚，金瞳中充满了温柔和愧疚。“阿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沈砚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凌渊本体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阿砚，我还不能完全恢复，需要时间融合剩下的碎片。” 他看着沈砚，眼神中充满了不舍，“我会在小世界里等你。”
说完，凌渊本体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沈砚胸口的玉佩中。
玉佩变得更加温润，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沈砚握紧胸口的玉佩，环顾四周。
布兰古堡的废墟依旧，荆棘丛也还在，但空气中的焦糊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的气息。
他知道，第一个小世界的危机已经解除，但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