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记钟声，沉重得不似人间之物。
它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像一颗无形的炮弹，直接在胸腔里炸开。
苏晚萤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顾夜沉的反应比她更剧烈。
他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体猛地一软，如果不是苏晚萤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胳膊，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听……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萤没有回答。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脑海里疯狂刷屏的红色警报吸引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因果律干涉！】
伴随着系统提示，苏晚萤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眼前黯淡了一瞬。
【‘绝对守护’技能自动激活！正在抵御未知模因侵蚀……抵御失败！】
【宿主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心率下降10%……15%……】
该死。
苏晚萤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让她只想就地躺下，什么都不管。
这感觉，比她上辈子连续通宵加班三天三夜还要糟糕。
“走……快走！”
顾夜沉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他反手抓住苏晚萤，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她往回拖。
“这里不能待！它响了……它又响了……”
他的语调里充满了崩溃的恐惧，像个在黑夜里迷路的孩子。
苏晚萤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但脚步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走？
【支线任务：夜探祠堂。】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一项已获得的神级技能。】
她的神级厨艺，她的宗师级格斗，她的天籁之音……这些都是她在这个世界躺赢的资本，是她未来养老金的保障。
让她放弃任何一个，都像是从她身上活生生割下一块肉。
“别吵。”
苏晚萤甩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
她反过来抓住顾夜沉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吓人，全是湿滑的冷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苏晚萤的思维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一，你一个人逃回去，把我自己留在这里。”
“那么明天早上，你可能会发现一具尸体，你的儿子会彻底失去一个‘合格的母亲’，你的KpI直接清零。”
“二，闭上嘴，跟我进去，搞清楚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顾夜沉怔怔地看着她。
月光惨白，照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听到“丧钟”的人。
那份冷静，在此刻这诡异的氛围中，竟然成了一种强大的、足以镇压一切恐慌的力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份源自童年梦魇的恐惧还在啃噬着他的理智，但求生的本能，却让他无法放开眼前这个女人。
他松开了想要逃跑的力气。
苏晚萤没再给他反悔的机会，拽着他，像拖着一个大型挂件，一步踏入了祠堂的院门。
身体的虚弱感如潮水般袭来，她拖着顾夜沉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颤，但步伐却未曾迟疑半分。
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杂着香灰和霉味的气息。
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里面漆黑一片，像巨兽张开的嘴。
顾夜沉的呼吸愈发粗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苏晚萤则不同。
她一手紧紧抓着顾夜沉，另一只手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一束刺眼的光，划破了沉沉的黑暗。
祠堂内部的景象，展现在两人面前。
很高，很空旷。
正对着门的，是一排排层层叠叠的灵位，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
那些黑底金字的牌位，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反射着幽幽的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苏晚萤的光束缓缓向上移动。
在祠堂横梁的正中央，她看到了那口钟。
青铜质地，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锈迹，看起来古老而沉重。
钟身上刻着繁复的、看不懂的纹路，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质感。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已经悬挂了千百年。
“就是它……”
顾夜沉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苏晚萤没有理会他，她举着手机，绕着那口钟，开始仔细观察。
钟的下方，地面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没有任何脚印。
钟的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敲击的工具。
它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被“敲”响的样子。
【系统提示：正在对目标‘丧钟’进行深度扫描……】
【扫描中……材质分析：未知青铜合金。能量场分析：检测到高频共振残留，共振源……无法追踪。】
【警告：目标物品存在规则级概念污染，请宿主远离！】
规则级？
苏晚萤皱起了眉。
她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在心里问系统：“刚才的钟声，目标是谁？”
她必须确认，这口钟到底在为谁“送行”。
是顾家的某个她不知道的亲戚？还是……
系统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这种延迟，前所未有。
就在苏晚萤以为系统死机了的时候，一行血红色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文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根据因果律回溯分析……钟声的指向目标为……】
【宿主：苏晚萤。】
一瞬间，苏晚萤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口钟……
是为她敲响的？
为什么？
她不是顾家的直系血脉，甚至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是。
它凭什么为自己敲响？
难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难道穿书这件事本身，就让她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被判定为“将死之人”？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那口钟的顾夜沉，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是什么？”
苏晚萤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方向看去。
在青铜钟古旧的钟体侧下方，有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因为角度和锈迹的遮掩，刚才苏晚萤并没有发现。
她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将光束精准地聚焦在那个位置。
那不是钟体本身的花纹。
那是一个用某种尖锐物体，后天刻上去的图案。
图案很小，也很潦草，像是不知情的人仓促间留下的记号。
那是一个……
小小的，五角星。
看到那个五角星的瞬间，顾夜沉的身体又是一震。
“星……星辰……”
他喃喃自语。
那个他亲手设计，送给江星晚的挂坠，就叫“星辰”。
而挂坠的背面，就刻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小的五角星。
是她。
江星晚，十年前，真的来过这里！
她在这里留下了记号！
苏晚萤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危机公关”的思维模式飞速分析。
江星晚为什么要在钟上刻下这个记号？
是想留下线索？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个五角星上。
在光线的照射下，她忽然发现，那个五角星的中心点，似乎……有一点异样。
那里的锈迹颜色，比周围要深上那么一点点。
像是什么东西，曾经渗入进去过。
苏晚萤心里一动，她把手机递给旁边还在失神状态的顾夜沉。
“拿着，照住那里，别动。”
顾夜沉机械地接过手机。
苏晚萤从自己的衣袖上，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根用来固定袖口的装饰性银针。
她踮起脚，用银针的尖端，轻轻地、试探性地，刮向那个五角星的中心。
一些深色的粉末，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地掉了下来。
而在那深色的粉末之下，一抹暗红的、早已干涸的痕迹，暴露在了空气中。
那颜色，触目惊心。
是血。
是干涸了十年之久的……血迹。
顾夜沉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手机的光束剧烈地晃动起来。
苏晚萤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江星晚，不仅来过这里，还在这里……流了血。
她用自己的血，在丧钟上，刻下了这个属于她和顾夜沉的秘密记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留下线索了。
这是一种……献祭般的仪式。
她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苏晚萤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的指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触感。
银针的尖端，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是青铜。
那东西，就嵌在血迹覆盖的五角星中心。
苏晚萤屏住呼吸，用银针小心地将周围的锈迹和血痂一点点剥离开。
很快，一个比米粒还要小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枚……芯片。
和藏在“星辰”挂坠里那张Sd卡材质完全不同，这枚芯片看起来更精密，也更诡异，表面似乎还有着流动性的纹路。
在看到这枚芯片的瞬间，苏晚萤脑中的系统，发出了比刚才丧钟响起时，还要凄厉百倍的警报声。
【发现未知源系统组件！！！】
【警告！警告！世界线稳定度急剧下降！正在触发紧急修正程序！】
苏晚萤眼前的景象猛地一花，整个祠堂仿佛都变成了由无数雪花点构成的错乱画面，耳中灌满了尖锐的电流噪音，仅仅一瞬便恢复正常，但那份世界即将崩毁的战栗感却真实无比。
【宿主‘苏晚萤’，已被判定为一级世界bUG！程序启动……目标：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