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窗外呼啸,卷起枯枝上的最后几片残叶,狠狠砸在窗纸上,发出噼啪的轻响。书房内,炭盆里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陈远凝重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长,扭曲,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驱散了连日来因朝堂风波暂息而产生的一丝松懈。他推开面前堆积的卷宗,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窗外,夜色如墨,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寒风中顽强闪烁,如同这迷雾局势中微弱的希望。
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太子党的敌意只是暂时被压制,如同受伤的毒蛇,必然在暗中舔舐伤口,酝酿着更致命的反扑。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如同鬼魅般潜伏在京城阴影下的玄狼族探子。他们在暗处窥伺,耐心等待着,目标明确——轩辕镜碎片。敌暗我明,自己如同站在聚光灯下的靶子,每一举一动都可能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拖垮,或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彻底吞噬。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他必须掌握主动权,将这场被动的防御转为主动的出击!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敌人,了解那纠缠不休的神秘符号背后所隐藏的全部真相,甚至…要先于敌人,找到更多的轩辕镜碎片!唯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资源,才能在这场错综复杂、关乎生死存亡的博弈中,撕开迷雾,占据那至关重要的一线先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墙角那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里面存放着从净海那阴森地窖中缴获的、堆积如山的古籍。这些散发着霉味和陈旧墨香的故纸堆,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阿青。”他沉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年轻仵作立刻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担忧与一如既往的专注。“师父。”
“点上所有灯烛,我们…再翻一遍那些书。”陈远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阿青没有多问,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书房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师徒二人如同最耐心的掘金者,开始了新一轮更加细致、更加专注的梳理。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锭的味道,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炭火的轻微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指尖流逝,窗外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陈远的眼睛因长时间阅读而布满血丝,但他依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字符、一幅模糊的插图。阿青则负责记录、归类,将可能有用的信息一一摘抄下来。
就在精神近乎麻木,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时,陈远的手指猛地一顿。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一本名为《西陲异闻录》的残破古籍的某一页上。那里,用一种近乎湮灭的墨迹,反复提及了一个地名——雍州。
他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全无。他示意阿青将其他几本涉及古教早期传播的典籍都拿过来,交叉比对。果然,在《火教源流考》、《陇西金石略》等书中,“雍州”这个词如同幽灵般频频出现。
古籍中的记载虽语焉不详,充满隐语,但拼凑起来,指向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雍州,并非仅仅是拜火古教早期的一个普通传教区,它极有可能是古教的一个重要传教中心和根据地!书中隐晦地提到,雍州境内隐藏着多处古教留下的秘密遗迹、古老祭坛,甚至可能有教中高层人物的埋骨之地或藏匿重要物品的密室。
那里,或许就藏着更多关于符号本源、关于轮回镜(轩辕镜)完整历史的失落拼图!也可能…存在着除了他手中这片之外,其他散落的镜片碎片!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流星,照亮了他沉郁的心湖。
他快步走到墙边,唰地一声展开了那张巨大的大晟疆域图。他的手指沿着蜿蜒的河流与山脉走势,缓缓向西,再向北,最终坚定地停留在那个位于京城西北方向、用浓重赭石色标注的边陲州府——雍州。
那里,不仅是古教曾经活跃过的核心区域,沉淀着千年的秘密;也是如今烽火时起、与大晟宿敌玄狼族势力范围接壤的边防前线,危机四伏。
危险与机遇,如同双生藤蔓,在那里紧紧缠绕。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锐利的光芒取代。必须去!与其留在京城,困守在这看似安全、实则步步惊心的牢笼里,被动地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不如主动出击,跳出这个令人窒息的棋局,直插那重重迷雾的源头!
他要亲自去雍州,去触摸那些古老的遗迹,去呼吸那片土地上的风,去寻找最终破局的关键钥匙,去揭开穿越之谜的更多面纱!
一个全新的、清晰而坚定的方向,如同利剑般刺破迷茫,在他心中轰然确立。它带着边关风沙的粗粝感,带着古老秘密的诱惑,也带着未知危险的寒意,如同一座骤然亮起的灯塔,强有力地穿透了笼罩前路的浓重黑暗,指引着他下一步必须踏上的征程。
他转向阿青,声音沉稳而有力:“准备一下,我们很快…可能会有远行。”
阿青看着师父眼中重燃的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决绝与期盼,他用力点头,稚嫩却坚毅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郑重。